江姜没想到这一层,惊讶地睁大双眼。而后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会赚很多很多钱。将来买一块风水宝地,选个黄道吉日,把阿爹和祖父祖母接走。”
孟氏点点头。既然这里没有家的归属感,孩子们也不愿与族人有牵扯,那么,走吧,离开这里。
心意已决,孟氏泰然自若地道:“族长,请出族谱,我们母子决定今日便脱出宗族。”
江启身为男孩,早已登入族谱。孟氏随夫姓记入族谱,且只记姓,不记名。江姜江枝是女性,没有录入家谱。
四周早已站满围观的村民,不少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人不禁叹气,同情地看着孟氏。
心肠软的老嫂子好言相劝:“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离开这里,还能去哪里?快别意气用事,忍一忍,再过几年,待江启大了,也就好了。”
孟氏神情淡淡地道:“天大地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说得轻巧,若不被迫离开,谁愿意贱卖良田住宅,另寻住处。
罗婆子的半张脸依旧肿着,导致一边的嘴角向上倾斜。毕竟孟氏那一巴掌尽了全力。
她有些惊慌失措,毕竟到手的田土大院子没了。这些天儿子们辛苦耕种庄稼,也都白忙活了。
族长显然没料到,一时语塞,而后缓缓道:“你考虑清楚,要是在族谱上除名,就不能反悔了。”
“少啰哩八嗦的,你快点拿族谱。”江姜不耐烦地道,“我们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决不让罗婆子占一点便宜。你别想包庇她。”
“你……你……”族长一时气结。凭他的年龄、辈分和威望,在大江村,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当面侮辱他。况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去拿族谱!”族长恼羞成怒,冲三叔公大声嚷嚷,又狠狠地瞪着江姜,“从此以后,你们不再是江氏家族的人。
绝不许进江氏祠堂,死后也不能进祖坟,不能和列祖列宗一起,只能变成孤魂野鬼!”
对其他族人来说,确实具有威慑力。然而如今的江姜,并不是古代人。族长说的这一套,根本吓不倒她。她甚至觉得族长老脸涨红的样子有点好笑。
“你除了把人逐出宗族,还能做什么?”江姜讥笑,“别的宗族办私塾,请夫子教学;收养孤苦伶仃的妇孺老小;保护遵守族规的族人;惩罚为非作歹的族人。
这几点,你哪样做到了?你享受了族长权力带来的好处,不但没能为族人谋福谋利,连起码的公平公正都做不到。你不配当族长。”
说完江姜全身舒坦。既然被赶出家门,那不妨闹得更难看些,反正丢的是糟老头子的脸。
族长上了年纪,气得血往头上涌:“你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小小年纪跟个泼妇似的!”
江姜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生怕他背过气去。这老头要是被气死了,她也脱不了干系。于是闭口不言。
里长难以自制地咧嘴笑,显得非常高兴:“小姑娘,你们脱离了江氏宗族,但户籍仍旧在水江村,仍是我们水江村的村民。欢迎以后常回来看看。”
江姜闻言莞尔一笑:“那是自然。别的不说,这回若不是您伸出援手,不知会被欺压成什么样。以后得多多拜访里长才是。”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里长笑着道:“罗婆子私闯民宅盗窃,这种事情被我碰上,就不能当作没生。谁让我是里长呢,总得为村民做主。
去把她从你们家拿的东西,全拿回来。”
罗婆子立即站在门口,不让人进去。她横眉瞪眼,歪嘴大骂:“小蹄子你要敢进来,看我不把你撕碎!凭什么说我家的东西,就是你的?”
又辱骂孟氏:“忘本的娼妇,你田土多,分点出来怎么了?还敢出宗族,给你脸了不是?你死了的丈夫,你那家公家婆的阴灵饶不了你!”
孟氏说不出粗俗的骂人话,气得脸白,但也据理力争:“仗势欺人的人,强占别人的田地,打人、砸东西、抢财物,反倒骂被欺负的那个忘本。
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我又怎会带着三个孩子离开这里。”
罗婆子的六个儿子,虽不会像罗婆子般耍泼骂人,但个个壮实,此刻一字排开站在门口,堵得死死的。
江姜知道古人看重誓约,他们认为神明、上天和祖宗,都能赏罚善恶。上回冯良星不承认与茶茶在树林私会,江姜就是用誓的方式,逼他承认的。
于是江姜又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誓:“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誓句句属实。昨日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罗婆子见我们家没人,进屋盗窃,
趁机盗走锅碗瓢盆、布料、宣纸毛笔、桌椅矮凳等物品。罗婆子,你敢誓说你没偷吗?”
罗婆子啐一口唾沫:“呸!我你娘的誓。到我家了,就是我的。”
唉,跟这种不讲理的人,实在没法沟通,骂又骂不赢。但至少向围观的众人证明,罗婆子确实偷了她家的东西。
里长收起笑脸,神情越来越严肃:“罗婆子,叫你六个儿子闪开。你们犯了盗窃罪,难不成非得让我把你们几个送进衙门,打几十板子,坐几个月牢房?”
罗婆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我没偷。不能因着你是里长,就能冤枉我们。”
“是吗?”里长肃声道,“昨日申时,你和你的六个儿子,分别在哪里?在做什么?有人证吗?若是证明不了,就是疑犯。
衙门可不是你信口胡说的地方,且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手段取证。”
见罗婆子还在犹豫,里长大喝一声:“让开!”
大牛和他的几个兄弟,逼近罗婆子和她的六个儿子:“想动手?!”
以往欺负族人、村民,都是仗着人多。无论对方是一个,还是三个四个,他们都是六个一起上。每回生冲突,即使受伤,也都是些小伤。
这回他们面对的是七个带着武器的职业打手,要是去了衙门,皮肉之苦更是在所难免。罗婆子连忙把儿子们拉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