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墨问:“什么涵义?”
“不是有句话,叫‘玉不琢,不成器’吗?有些师傅对最看重的弟子才最严厉,不然,你求她管,她还懒得理你呢。”
“可是”,茗香有些不解:“徐尚宫就一从宫里出来的女官,难道她想培养姑娘做她的接班人,也把姑娘送进宫当女官不成?”
知墨上下打量着自家姑娘,乐呵呵地说:“咱们姑娘要进去也是当娘娘啊,当什么女官,那不是暴殄天物吗?除非皇帝老子眼睛瞎了。”
俞宛秋横了她一眼,沉声低斥:“怎么你如今也口无遮拦起来?要是外面走廊里有人,把这话传出去,一来犯了大不敬的罪;再来,万一以讹传讹,变成了我想进宫当娘娘,岂不又是一桩笑料?”
知墨羞愧地低下头:“姑娘,我错了,一时忘形,就说溜了嘴。”
茗香一向是行动派,已经冲到外面去了,没一会儿回来说:“外面没人,姑娘别担心。”
俞宛秋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知墨无意中说的那句玩笑话。她可没忘记古代有选秀制度,徐尚宫可千万别打的是这个主意啊。把她培养好了送进宫选秀去,这种高级老鸨的勾当,据说很来财的,若是送上去的人讨得了上头主子的欢心,重赏下来,她的养老金就有着落了,不用再辛苦奔波,一把年纪了还到处给人教礼仪。
不是俞宛秋爱多想,而是五年一次的选秀好像快到了,府里的下人们也有提到过。据说民间又要掀起一波嫁娶热潮了,利欲熏心者毕竟只是少数,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会想把女儿送进宫里,那世上最阴暗残酷的所在。
宾主难契
回到山水园,还没进月亮门,素琴就迎出来悄声告诉姑娘:“二少奶奶又来了。姑娘您看,是进去呢,还是先去别处转转,我们就说姑娘去哪里串门子了?”
俞宛秋摇着头笑了笑说:“算了,躲不是办法,弄到有家不能回,说明这事非解决不可了。”
素琴担心地看着自家姑娘欲言又止,俞宛秋拉住她的手说:“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既然还要在这里住下去,就不会得罪这位奶奶。”
在厅里喝茶的文佩柔见到俞宛秋,立刻站了起来,神色复杂,笑中带怨地说:“答应了去我那儿的,害我眼都望穿了也没盼到姑娘的芳驾。山不就我,我只好来就山了。”
“姨姨,你怎么不去看峻儿啊?”一团小小的身影朝她直扑过来,俞宛秋只得蹲下去抱住,哄了好一会儿,才向素琴打了个眼色。素琴会意地走过来说:“小少爷,我们去外面看燕子回来了没有,好不好?”
“那叫燕子归巢。”峻儿不满素琴的用词,小学究似地纠正道。
“是是是,还是小少爷懂得多。”
一行人嚷嚷着去了外面,俞宛秋则把文佩柔带进了自己的卧室,连兰姨都没让跟着。
文佩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更有一丝慌乱,俞宛秋看了只有暗叹。要说起来,文佩柔也是个可怜人,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替自家相公拉皮条呢?
可她实在讨厌这种被人当棋子的感觉,连带对文佩柔的同情也大打折扣。
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俞宛秋便开口道:“二少奶奶看得起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邀,原不应推辞的。可我到底是姑娘家,该以贞静为主,没事还是少出门为妙,这府里有些人的嘴很不饶人的,二少奶奶想必也深有体会吧。”
文佩柔脸色一变,抓住她的手臂问:“是不是有人在姑娘耳边说了什么?”
“那倒没有”,俞宛秋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给两人的薄荷茶里分别加上了一小勺蜂蜜,轻轻扯了扯唇角说:“真等到有人说什么了,不就迟了?”
文佩柔不知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鸡爪一样嶙峋的手指神经质地揉捏着自己的手帕说:“姑娘别瞒我了,姑娘去我那儿的当天,那姓何的贱人就找到三少奶奶嘀咕了许久,然后三少奶奶就匆匆过这边来了,是不是三少奶奶跟姑娘说了什么?”
俞宛秋简直无语了,这是审案还是咋的?沈府的人,怎么从老到少,个个都觉得自己有主宰别人生活的权力。文佩柔理直气壮地说出她打听到的这些小道消息,并以此为据质问自己,难道只因为她俞宛秋无依无靠寄居在此,就沦为了沈家人的附庸,连自己的秘密都不配拥有吗?
此时,唯有“好笑”二字才可以形容她内心的感受。
但无论如何,不能把林兰馨扯进去,林兰馨会来示警,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善意,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闹得人家妯娌不和,对不起林兰馨不说,首先二太太就不会放过自己。那两个可都是她的媳妇,搞不好她会以为是俞宛秋故意从中挑拨,好让她的人窝里斗。
故而,她装着十分疑惑地问:“奶奶的话我竟听不明白,我去奶奶那里做客,跟何姨娘有什么关系?又跟三少奶奶有什么关系?那天我们并没有说三少奶奶什么吧。”
文佩柔马上表示:“当然没有。”
“那何姨娘找三少奶奶嘀咕什么呢?”
文佩柔语塞了,有些暗示性很强的话,如果对方立意装傻,她也不好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她还是不肯放开这个话题,继续表白道:“我就是怕姑娘听了别人的话,以为我有什么坏心眼,存心陷害姑娘。我可以对着老天爷发誓,我要是这样的人,就叫我不得好死!”
俞宛秋只能劝着:“奶奶这又是何苦?越是身子不好,越不能动不动就起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