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信川得了暗示,扑通一声向着大太太跪下来。
大太太转过脸,先是向着月娘使了个眼色,月娘会意,带着屋里的丫鬟下去,
直到下人都出去了,大太太才看着地上的庄信川,冷声道:“信川,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话虽这么说,却不叫人扶。
李姨娘在一旁看在眼里,挑了挑眉毛。
地上,庄信川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低着头说道:“大娘,儿子知道错了,还请大娘责罚。”
大太太低下头看着地下庄信川黑乌乌的长发,心中一阵茫然
一直到老爷死后几年里,他都是娘啊娘的,叫得不知道多亲热,围在她的身边,也给她带来不少欢乐,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叫她大娘……
能共患难,不一定能共富贵,根本从很早以前,她们就开始生分了。
大太太在心中叹口气。
李姨娘上前一步,先是装模作样地在庄信川背后打了一下,然后指着他,抬起头对大太太说:“大姐,你只管给我教训,不用心疼!孩子不懂事,做错了事情就要打就要骂,否则以后不会记事!”
打了骂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大太太如何不懂她的心巧?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岂能是一句孩子不懂事这么简单的就揭过了?
虽然有些事情她心知肚明,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盛世将来是要交到庄信川的手上的,自己的儿子再好,也担不起这个重担!
可越是如此,对待庄信川越发要严格,否则,毁了老爷一生的心血事小,庄家偌大的生意,养活了多少人?庄家要是倒了,有多少人会因此没了活路?
所以此事决不能马虎处理,非得让他得个深刻的教训不可!
想到这,大太也不去理会李姨娘,只是看向地上的庄信川,冷声道:“你说你错了,你倒是说说看,你错在哪里?”
庄信川低着头半晌不出声
大太太冷笑,“你尽管说出你的心里话来!”
庄信川抬起头,看向大太太,竟是满脸的不服气,他道:“竟然大娘要我说出心里话,我就照直说!大娘,这种事情并不是我们庄家一家在做,大娘出去打听打听,哪一家不在斤两上做手脚!有的茶商甚至以预买的方式借贷给茶农,之后再收取重利,我不过是扣些斤两,还算是厚道的!”
他一边说,一边挺直了腰背,说到后来声音也渐渐高亢起来!
“放你妈的狗屁!”大太太忽然一声怒喝,将手上的账本朝着庄信川脸上砸去,唬得庄信川立时住了嘴,李姨娘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大太太出来抛头露面这么多年,接触的人三教九流有,达官贵人有,正人君子有,奸诈小人更是不少,什么样的人她不要应对?什么样的人她又应对不了?
之乎者也她能来几句,粗言秽语更是难不倒她,遇弱则软,逢强则硬
没点脾气没点能耐,哪里能撑得住盛世茶行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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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信川的脸上被砸出了一条红印子,心中涌起怒火,可是抬起头接触到大太太凌厉的目光,心头一滞,又低下头去。
大太太十几年当家做主,颜威气盛,对他来说既是母亲又是父亲,对大太太天生就有一种莫名的畏惧,他不敢在大太太面前太过放肆。
大太太指着他怒道:“别人这么做,你就要这么做吗?还有商人拿出钱银为乡亲父老造桥修路,广施善德,怎么不见你学了来?好的不学,竟学些子歪门邪道,还满口理所当然,你简直混账!”
她站起身,仍然指着庄信川:“你短的那些斤两能多得多少钱银,可是你可知道这些钱对于那些茶农来说有多么重要?它或许可以让他们添置些衣裳过一个寒冬,或许可以在过年的时候多吃一碗饭,一块肉!你赚这样的钱你良心何在?”
门外月娘听得大太太如此怒火有些担心,掀帘子走了进来,见大太太气得满脸通红,连忙走过去,抚着大太太的胸口道:“太太,你小心自己的身体。”
旁边李姨娘见大太太如此骂自己的儿子本来就不高兴,她不好对大太太怎么样,却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月娘身上
“主子们在议事,你一个下人进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月娘不敢回嘴,低着头忍着气,旁边大太太却看着李姨娘冷笑:“任我和谁议事,月娘都是跟在我身边的!她知道的,比你们加起来知道的还多!谁有资格叫她出去!秀梅,你也不必怕丢了信川的脸,他那些事情,月娘没有不知的!”
这几年,李姨娘是一年比一年嚣张,如果不是大太太还有些本事,有些脾气,只怕早被她拉下当家的位置。可是期间,大太太受了她多少气,背后里她又给大太太下过多少绊子,因为这些,大太太也对她没有好脸色。
李姨娘上前一步,侧着身子看着大太太,笑了笑,阴声阴气地说:“大姐,你也不要将信川说得那么难听,既然大家都这么做,信川为什么做不得?也没有哪家因为如此饿死了,冻死了,也没见哪个茶商因此倒霉,反而生意还越做越大,银子越赚越多!”
说到这里,李姨娘又冷冷一笑,眼角瞟了瞟大太太,说:“这本是一件小事,根本就犯不着大姐如此生气,我带着信川过来也不过因为是尊重你,却没想到大姐会如此反应。知道的,倒是明白你在教导信川,不知道的……”
李姨娘哼哼两声,没有说下去。
大太太重新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不知道的,又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