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太阳光~晶亮亮~”
“换一个。”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换个抒情的!”
“你怎么那多毛病。”
“我不走啦!”
他舔了舔嘴唇,又清清喉咙:“ishouldhaveknownallalongtherewasgwrongijtneverreadbeeentheles……”
他唱得不动情,但是动听。这是多老的歌了,proisedonteeasy,是九条曾经最喜欢的歌儿,有些不安的日子只有听着这首歌才能安稳入睡。
唱的人在前面大步的走,听的人在后面小步的跟。她握着他的手,紧紧的一直没放开。任晓川忽然很想问,九条,我的手够大吗?
最后,半死不活的九条烈士是在三杯壮士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感召下;在三杯同志“你要是半途而废,我就跟你死磕”的顽强意志指引下;在三杯同志“向前进向前进”的红色革命呼声的鼓舞下,连滚带爬的踏上了那块被称作目的地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地皮。
耗时一整个上午,流干了珍贵的眼泪和辛勤的汗水。当确定云顶寺大门正热情的向他们敞开一百八十度的时候,九条同学义无反顾的趴在三杯宽阔的背脊上忘我的泪奔了。她甚至觉得应该为自己立一块牌坊,上面写着,历经磨难,万苦千辛,百折不挠,威武不屈,大难不死,有命下山。
当时三杯有点发愣,这是怎么地了。钩钩手拍了拍抵在他后颈上的额头。如此温馨的一刻,仿佛他一张嘴就必须是情深意重——“媳妇啊,辛苦你了”。然而,那厮却大煞了风景的说:“又不是逼你来出家的,放心,只是和尚庙,不收尼姑的啊。”
还“啊”呢。九条自认为是个挺大度的女人,煞风景就不跟他计较了,一路看青山绿水也腻歪,关键人家还是安慰语气,安慰得那叫一个惊世骇俗鬼哭狼泣啊,处心积虑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九条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从容的定了定神,优雅的从三杯背上翻身下来,就差甩甩缰绳,拍拍马屁了。在他红扑扑的面容照耀下,吞了两口唾沫,好像吃了某种神奇钙片,爬了一座山后,气不喘了,腿也不哆嗦了,一手叉腰,一手抚额,像某种谢了顶领导干部一样指点江山:“咱到了?”
任晓川左右活动了一下险些永远也直不起来作为劳动人民来说十分重要的腰杆,指指前方一百米不到的寺庙大门,喘着粗气却仍然掩盖不去迷人的光芒:“对,咱到了。”
后来,九条回忆起那个金光闪闪的画面自问,当初白龙马驮着唐僧历经千难万险的溜达到西天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段对话啊。而后,她不得不想象着,当唐僧大彻大悟之后,一定揪着白龙马的鬃毛像马教主一样撕心裂肺的狂吼,这是为什么!你丫明明是条龙,带上我随便飞飞就能到西天了,你变什么马啊,你用四条腿跑什么啊,你麻不麻烦啊,麻不麻烦啊,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苍天啊,莫非三杯就是那个所谓天降大任么?你凭什么姓任!
早就听说云顶寺的香火贼拉拉的旺,一路走来却没见到什么人,因为那时候她大脑极度缺氧也就没想这么多。可是,看着眼前陡然涌出的人潮,九条幡然觉悟了。凭借着两只加在一起勉强算作二点五的眼睛,清楚看到,寺门口的不远处有个牌子上写着——停车费每小时15元,再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停车场由此绕行。
方妙言的人生一下子就以幻灭的姿态风中凌乱了,小心肝成爆裂状破碎成三百六十五块,三百六十五块啊。她甚至深深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拥有一颗完整的心脏了。于是,无比怨念的看着任晓川,目光坚定,泪光闪烁:“你赔我。”
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凄凉,引得不了解状况的三杯报以和善关切的微笑:“什么?”
她指了指左边胸腔,字字含血:“我、的、心、呐!”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汹汹如钱塘江涨潮势不可挡。
一般琼瑶剧里正常的发展是,小攻说,你个小骗子。小受一脸白痴加花痴的表情问,哦,我骗了你什么。于是小攻邪魅的微笑了,终于泄露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你骗了我的心。从此俩人皆大欢喜的去滚床单了。可到了九条这里,就变味了,她脸上的仇恨仿佛在声讨他,你不仅杀了我全家,还把我的心给挖出来吃了,你杀人放火十恶不赦!
任晓川眉头微皱,盯着她的表情,满脸不解的揣摩着她的台词,她的心?
九条的心他是不知道的,可他自己的心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像中了风似的,不由自主的抖动。他怀疑自己是否脸红了,或者,脸白了。于是炯炯无神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多年为非作歹逼良为娼的经验告诉九条,眼前这位美人貌似是被自己吓着了。她眼皮一挑,琢磨着:莫非美男都是脆弱的?并且脆弱得如此贴近灵魂,一张小白脸吹弹可破,脸上写着——任人宰割。
为防止自己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方妙言强压了欺善怕恶的本性,正义的摇了摇头:“没什么,进去找他们吧。”
山上的信号不太好,连拨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九条耷拉着脑袋,抿嘴想了想:“要不……咱去抽签那地方找找看吧。”
三杯点头:“行。”从自己高八度的位置上瞄了对面一眼。
她刚才渗出的一额头细汗已经不见了,两颊还隐隐有些桃红,身上映着稀疏的透过树叶的光斑,整个人纯净得仿佛要在阳光下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