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的大宅位于东市的青石巷里,雕梁画栋,屋宇叠落,气派地占据了大半个深巷。
是夜,周府廊檐里掌上了华灯,一辆青帏马车徐徐地驶停在了巷口。
谢兰若撩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收手坐了回去,“巷子里没人。”
“等等,敲梆声响三下后再动手。”
李元绪不放心地看向了老薛头,”还记得潜入的是哪位小妾的房里?”
“薛姨娘,”老薛头扯下蒙脸的三角巾,不耐道:“她住在后院东北角的西淮苑里,庭中栽有槐花树,我记着呢,不会走岔路的。“
“那个西淮苑里养了只细犬,你可得给我悠着点。”
老薛头昨夜在金光门上值时偷喝了一壶酒,白日里睡了一天,差点把这细犬给忘了,他默默地遮上了三角巾,“那是得悠着点。”
谢兰若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周斯通今晚睡在哪个小妾房里?”
老薛头掐指一算,嘴里碎碎念着三房小妾的姓氏“薛萧易”,一下就算了出来,“府尹大人雨露均沾,日程早就排满了,那老头子今夜睡在萧姨娘那里。”
谢兰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寻思出声,“夜半三更,那俩人也该睡了。”
“那可不一定,”李元绪和老薛头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了,“后半夜叫水也是常有的事。”
谢兰若偏头往车窗外看去,躲了个耳根清净。
更夫提着一盏破旧的马灯,沿着长长的青石巷敲响了梆子声,连敲三下,入夜三更了。
周府城墙的东北角,老薛头踩着李元绪的肩头,一手拽着谢兰若的胳膊,一手攀爬着墙垣,极其艰难地翻上了墙头。
谢兰若要是知道他这把老骨头散成了这个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来偷账本,翻墙都这么艰难,一会儿逃跑的时候还怎么出去。
她朝外墙下的李元绪搭了把手,被他直接无视掉,只见他退到巷子中间,快速助跑了几步,双脚蹭蹭地踩在了墙面上,借着飞檐的翘角拉起了上半身,轻盈地踏过墙头,飞身翻进了院子里,稳稳落地。
而后给了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飞身潜入了夜色里。
“那小子就是嚣张。“
老薛头话还没说完,谢兰若便纵身跃下了墙头,隐没在了回廊里,徒留他一个人坐在墙头歇了半晌。
西淮苑的细犬趴在院门口,嗅及异味,声声吠叫个不停。
老薛头趁着下人还没赶来,攀着枝杈爬上了槐花树,藏匿在了枝叶里。
暗夜里的狗吠声吵醒了薛姨娘,厢房里掌上了灯,丫鬟走出来,恶狠狠地骂着守门的婆子连只狗都看不好。
老薛头趁着她们说话的间隙,嘴里不停地发出“吱吱吱“的鼠叫声。
“这疯犬大半夜里叫个不停,让姨娘怎么睡?还不快把它牵出去!”
丫鬟骂完院里的婆子后,挑帘进了厢房,细犬被牵出了院子,四下里又安静了下来。
老薛头摸黑贴上了后墙,隔着薄薄的窗户纸,看着里面的人影晃动,他又学着老鼠“吱吱吱”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