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显然也意识到,但仍嘴硬道:“本来就是你先动手的,关我什么事?”说着拿出手机开始录像:“说好了啊,你自己摔得,不关我的事,我好心过来扶你啊。”
施明明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好好好,我自己摔的,和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您助人为乐、菩萨心肠,赶紧过来扶我一下,我到时候给您送锦旗。”
保安这才过去扶了施明明一把,捡起他的公文包,将他搀到一边。
施明明半个身子挂在人身上,腰下都是麻的,双脚几乎拖在地上。
一挪到旁边,保安立刻松了手,仿佛施明明是什么洪水猛兽。
施明明也没在意,一只手撑在腰处,手背一大片擦伤,从指根到腕间,不仅裤子上沾了一大片灰,头发也乱了。
他闭着眼睛,胸口起起伏伏,眉间微蹙,咬着嘴角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
人心都是肉做的,看他这个狼狈的样子,保安心里也泛上几分心酸愧疚,劝道:“沈助理是肖总身边的红人,他们这种人你攀不上的,真要找人办事,去求求下面的小主管,请人吃顿饭、送点礼物,兴许还能搭上线。”
施明明抬头瞟了一眼跟前的人,皮肤黝黑,五官粗犷硬朗,五大三粗像个双开门冰箱似的杵着,胸前别了块“赵浪”的名牌,西服都要撑爆了,他不禁怀疑,穿成这样真的好打架吗?
他知道赵浪心里估计有点愧疚,也不客气:“赵浪是吧,我和你说啊,我找沈总…沈助理有点事,昨天就和他约好了的,他贵人多忘事,兴许不记得了。”
施明明笑了笑,接着道:“你推我这下摔得可不轻,闹大了我俩都讨不着好,这样,我不追究,你也别赶我,就让我在这等着呢,成不成?”
见赵浪没立刻答应,施明明又故意“唉哟”了几声。
“行行行,你要等就等吧,但到时候别当着我的面拦人,不然我可照样下手。”
“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
沈黎想要他知难而退,不可能的。
从他走近肖鸣许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很多事就不可能改变了,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做不到转身释怀,七年的隐忍回避,终究在见面的那一刻轰然溃塌。
纵然他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肖鸣许心里占上一星半点的位置,但他固执地要给自己昏暗无边的日子找出一束光。
这七年,他为还债、为他爸、为他妈的遗愿负重前行,活着本身成了一件令人疲于应付的事。
肖鸣许的出现让他感觉到了心中一种沉寂已久的期待与热切,黑白的世界忽然就有了颜色,沉重压抑的生活忽然就有了盼头。
肖鸣许是他的5-羟色胺,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无法放手。
那天施明明哪都没去,一直坐在鸣星大厦大门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守沈黎。
赵浪看见他顶着个大太阳,一会站一会儿坐,时不时拿手撑在腿上,埋着头揉腰,嘴唇抿成一条线,他去吃饭人没走,他回来时候人也还在,一整天下来也不知道吃了东西没有。
晚上八点交班,走的时候他没忍心,又劝了那个瘦瘦小小的男人一回,公司内部电梯直通停车场,沈助理他们不一定会从大门走,他今天估计是逮不到人了。
赵浪看见人晒得通红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但人仍笑着摇了摇头,说自己再等会儿。
他真是不理解,这是什么几百上千万的大生意,能让人大夏天的在外边挨上一天?
这人也太轴了。
说实在的,自己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他就是抓着这个不放,要自己等沈助理来了通个风、报个信又能怎样呢?还非要自个儿在这等。
太老实了,赵浪摇了摇头。
施明明那天等到晚上十二点,坐在石墩上撑着头昏昏欲睡,差点迎面栽在水泥地上。
鸣星大厦最上面几层还是亮着灯的,若不是赵浪说沈黎可能直接从停车场走了,他应该还会再等会儿。
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在烈日下头晒了一整天,身上湿了干、干了湿,耳边轰鸣声不断,估计是中暑了。
怕真昏倒在没人管,施明明决定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这守株待兔。
勇敢明明,不怕困难!
他就不信逮不住沈黎。
回到家的时候,外边的防盗门没关,三双鞋子胡乱地散落在地上,施明明艰难地弯下腰收好,放到鞋架上。
客厅里没有开灯,随着电视机里的光线明明暗暗。他爸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昏昏欲睡,电视播放着九十年代香港警匪片,屋子里尽是烟酒味,桌上散落着花生皮、果壳、空酒瓶,一片狼藉。
李旭和张姨的房门都紧闭着,估计张姨也发了脾气,但他爸不听。
唉,张姨拿他爸没办法,但拿他有办法啊,先前就半夜把他从床垫上拉起来给他爸善后,一点情面也不留的。
说实话也怪不了张姨,他爸每次喝酒都把家里整得和麻将馆一样乌烟瘴气,碰着心情不好了还乱摔东西,谁能一直忍啊。
要不那是他爸,他都想把人扔出去。
施明明叹了口气,认命地脱了外套,卷起宽大的袖口开始收拾茶几。
途中他爸哼唧了两下,翻了个身,不像要醒的样子,怕他爸晚上吹多了空调着凉,还特地去阳台给人拿了床毯子盖上。
地上到处都是踩碎的花生壳,施明明怕吵醒他爸,也不敢用扫把,只能跪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用手捡。
快弄完的时候,耳边传来沙发里边弹簧挤压发出的“吱呀”声,施明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赶紧弄完,别把他爸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