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萦城的城郊,我见到了君国子民的生存境遇——连月干旱,河渠枯竭,田野龟裂,人和牲口的饮用水源都难以保证,更不要说是对庄稼的灌溉了。
没有收成,自然是流民遍野。
一路走来,所有村子里都是饿殍遍地,蝇虫漫天,我甚至亲眼见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趴在地上,成群的乌鸦桀桀叫着,直直朝他俯冲过来,它们将他的背啄得一片狼藉,直涌鲜血。
我当时便惨白了脸,伸手扯扯卿安袖子,示意他上前救他,他叹了声,飞跃而起将乌鸦赶走,顺手将孩子抱了过来,嘴里却是朝我说着。
“我救的了一个,却救不了整个君国。”
我无暇理他,只顾扶墙干呕着。
卿安放下孩子,从怀里摸出些碎银子来,递到孩子手里,他拍拍他的背,“去吧。”
孩子木木然,似乎不觉得疼,也不觉得自己被人救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慢,慢着……”我呕得脸色雪白,抬手扯住了孩子树枝般干瘦的手,低低咳着,“我,我要带他回家。”
卿安皱起秀眉,不甚赞同地望着我。
我很执着,“至少,我想救一救他。”
他眸色略动,紧盯着我,终是低低叹了一声,从我手中将那孩子扯过,他一手拎着。
“走吧。”
那个孩子在我的宅子里面住了下来,伤势有医者精心照看着。
这夜夜里,我站在廊下发呆,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我没回头,而是挑了挑唇角,喃喃地说,“你怪我多管闲事,把孩子带回来么?”
身后那人脚步顿住,没有说话。
我便低低地苦笑起来了,“我想救他,我自然是想要救他。”
“两岁那年,我被人丢弃,茫茫一片雪原之上,我和他一样,一样是坐等被畜生吃掉的。”
身后那人低吟一声,摆明是很惊诧。
我翘起唇,唇畔笑意的弧度却在渐渐变弱,变弱,直到一丝也无了。
我闭了闭眼,喃喃地说,“什么家国,天下,社稷,苍生……我统统都不懂的。”
“可我知道,我知道的……若是一个孩子宁肯被畜生吃都不肯反抗……”
“他一定是绝望到底了的。”
我身后那人沉默,久久的,久久的,沉默。
我抬手抚了抚袖子,下颌却微微扬起,仰视着漆黑如墨的夜空。
我盯着夜空看了好久,好久,突然喃喃地唤了一声,“卿安。”
他终于在我身后应了一声。
我说,“帮我把君国摧毁掉吧。”
我开始变得很忙,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