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望着萧祐的背影,正俯身以随身携带着的水囊接血的杨乐心突然问我,“把他让给了我,你真的甘心吗?”
我愣了一下。这话问得奇了,我有什么不甘心的?
杨乐心灼灼望着我说,“门主是天下男人中最好的。”
我心口一震,一时间,竟然对她肃然起敬了起来。
杨乐心见我怔忡,补充说,“你错过了他,可是错过了天大的宝贝呢。”
听到这句我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了,“不会。”
她怔怔愣愣地看着我。
我抬手遮眼,望了望萧祐渐渐远去的雪白身影,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处被我特意缝在那里的“夜”字,轻轻地说,“我已经有最最重要的宝贝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再见到自己的宝贝,竟然是那样一副场景。
他一袭绯衣,依旧英俊潇洒,身子挺拔,只是……一双眼睛,竟然被一层黑布蒙着。
陡然进到室内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头就“咯噔”了一下。
——难怪一起回来时杨乐心特意交代我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钉在当地,半晌动弹不得,与那袭绯衣隔着一道屏风,杨乐心压低声音,小小声对我解释着说,“你别瞪我,他会这样,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我,我从树林里捡到他时,已经是这样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越说也越不敢看我,没什么,我哭了。
隔着一道屏风,再见到那抹身影,阔别足足六月之久,我的眼泪完全克制不住,争先恐后地往外流。
杨乐心松手放开了我,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我一直在哭,他一直在听,我坚信,他是听得到的,可是他一直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就那么彼此对峙了有多久,终于,是他率先出声。
他轻声说,“你再哭,我心都要碎了。”
我不理他,哭得越发厉害了。
照往常来看,若是我哭,他必然是要冲过来抱住我哄我的,可这一次,他没有,他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却如坐针毡,一开口,是万分落寞伤感的一句。
“我……我看不到,没脸再回去见你了。”
所以你就一直一直玩失踪吗?我霍然抬起头来,突然间不再哭了。
我开始恨了。
大步流星地朝他走了过去,顾不得他眼睛被布蒙着,我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痛哭失声地说,“所以你不准备再要我了?”
他低下头,沉默。
我不依,抬手狠狠扳住他的脸,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我,一把将他眼睛上面蒙着的布扯了下去,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双紧紧闭合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混蛋!你休想!你骗了我的身子,又骗了我的心,如今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他别开脸,轻声说,“我看不到,我……我不想拖累你的。”
胡说!全是胡说!
我不依,我不信,我近乎发狂一般地用手揪着他的胳膊,恨恨地说,“你看不到,就找莫问医!你看不到,就回来跟我一起想办法!连夜,你躲在这里,你一声不吭,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
他浑身一震,却不说话。
他不说我说,我忿忿起身,怒不可遏地俯视着他,磨着牙根儿狠狠地说,“你不回皇宫是吗?好,我回。我告诉你,你一日不回,我就一日不肯吃饭,你两日不回,我就砍掉一条胳膊,你三日不回,我,我——”
我说不下去,又气又恨地捶他一拳,转身就朝外跑了。
我要回皇宫,我要回去!回去告诉连如画,别等了,别再等了,你爹爹是个笨蛋!是这天下最笨最笨的笨蛋!
可我刚出了门,就被杨乐心给截住了。
她一脸凝重,望着我说,“你与连皇的事,我原本并不想管的,但你救了门主,我理当告诉你一些事吧。”
我气得直喘,双眼泛红地看着她。
她朝门内望了一眼,里面依稀传来什么东西被绊倒的声音,想来是连夜要追我,却看不到,被凳子给绊倒了……
我眉毛一皱,心疼,想回去扶他,可杨乐心在这个时候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有些讪讪,忍不住撇了撇嘴,嘟哝,“活该!谁要管他?”
但其实心里好心疼啊。
杨乐心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倒也不追根究底,她转头朝一旁的亭子看了一眼,提议说,“到那边去聊一下?”
我盯着房门,死死盯着,耳朵几乎要竖起来,生怕里面那人会喊我,哪里会跟她走?
杨乐心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她意味深长地朝门里看了一眼,强压笑意对我说,“好,不走,就在这儿聊。”
我没什么好跟她聊的,眼睛依旧盯着房门,径直问她,“他到底是怎么了?”
杨乐心回答得言简意赅且意义明确,她说,“遭到李余埋伏之后,他并没死,李余背后的帮凶是连颍。六个月里,他被困深山之中,连颍的人一直在轮番搜索,他们不信皇宫里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他,誓死要把他找出来,并且杀了。”
这些话杨乐心说得波澜不起,我却是听得触目惊心,当即就脱口而出,“宁王连颍要杀他?!”
“对。”杨乐心点了点头,字字清楚明晰,她说,“足足六个月里,他以一人之力,躲避万千宁王属下的搜查,前几日,是门主的病复发了,我亲自去那座山中采草药,才得以见他。”
“连颍的人退走了?”我惊骇。
“嗯。连续六个月,都没搜到,想来是放弃了吧。又或者,宫里那位扮得极像,连颍不再怀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