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额角磕破,顿时血流如注,砚台跌落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嘴角一抽,这……
这得有多疼啊……
不愧是有着铮铮铁骨的谏臣,我看着都疼,他却捂着伤口仰脸,居然还要辩驳。
“陛下——”
皇帝陛下彻底恼了,他拂袖而起,怒斥一句,“朕意已决,休得再议!”
我运笔如飞又要写,“上恼羞成怒,以砚击中丞——”
部位还没写出来,皇帝陛下眼锋如刀地朝我射了过来,“史官风雅,你胆敢乱写!”
我手一哆嗦,毛笔掉了。
皇帝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太监立马高声唱喏,“退朝~~~~”
连国的朝臣干什么都没有效率,唯独下朝一事,实在是风驰电掣。
皇帝前脚刚走,他们叩头谢恩,山呼万岁,等我刚把《天成以来系年要录》(以下简称《要录》)收拾起来,抬起脸,满满一朝堂的臣子,居然走得只剩一个了。
那一个,就是左安。
他长了一张五官普通的脸,此刻却因为沾染了血而不普通起来,他神情恍惚,正望着袭击自己的凶器——砚台发呆。
我看着不忍,搁下《要录》,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走近他递了过去,“左大人……擦一擦血吧。”
怪吓人的。
他却没接,甚至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丢了魂似的,只顾盯着砚台看。
我先是困惑,再是惊愕——莫不是被砸傻了?!——抬手就要摸他脑袋,“左——”
他却抬臂格开我手,凄然笑了。
他转过脸,盯着我,一头一脸的血,恐怖极了。就像是赌誓一样,他哑着喉咙,一字一顿地说。
“昏君连夜,国将不国!”
我……我莫名一个哆嗦。
【002】女史风雅
左安实在有种,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想必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敢说了。
我可怜他忠心上奏却被砚台狠砸,因而听到只当做没听到,强行将手绢塞进他手里,我压低声儿说,“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何必跟他对着干呢?快,我还得跟着圣驾,你回家将养将养吧。”
左安不动,还是笑得凄瑟。
我实在没功夫和他磨,就抬手推了他一把,“不想回府?那去找我爷爷。”
他眼睛一亮,终于找到可以告状的对象了似的,抹一把脸,直奔太师府去了。
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我叹了口气,转身抱起《要录》,匆匆往御花园赶去。
皇帝陛下正在御花园里赏花。
我溜墙根儿走过去,先朝他拜了拜,然后踅摸了一个石凳坐下,铺开《要录》开始记载:“天成元年秋,九月——”
一只骨骼清奇的手覆到了《要录》上面,阻碍了我的工作。
我抬起脸,看到了陛下。
眼神轻佻,眉目如画。这个连国最最尊贵的漂亮男子,正似笑非笑地乜斜着我,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