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龙四海笑了:“左大人豁达……今夜之后,皇叔若是能和陛下摒弃前嫌,相信左公子也能很快从昭狱出来。”
语罢,她望向已然偏西的日头,声音温润:“皇叔,宫宴已经备下了,随我入宫吧。”
龙风行没说话,抬头看她一眼,忽然笑了。
“好啊,既然有阿容来当说客,本王便听你的。”说着,他朝身后铁骑挥了挥手道:“原地扎营!”
“王爷,不可!”
左正天皱了皱眉,脸上满是不赞同之色,龙风行却未曾在意,翻身下马,身旁只带了四十个近卫。
“现在,可以放本王进去了吗?”
城边的士兵抬头看向廖科,廖科又望向龙四海,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将人放了进来。
龙四海下了城墙,站在龙风行面前指了指不远处的额车辇:“皇叔请吧。”
“阿容与本王一同?”
龙四海垂眸:“自然。”
银甲光滑亮丽,折射出夕阳猩红似血般的光芒,龙四海自下城墙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直视过龙风行,一路垂眸与他登上同一架入宫的车辇。
“阿容最近可还好?”龙风行语气如常。
“还好,多谢皇叔关心。”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依然温润。
龙风行顿了顿,复又问:“云海那件事,阿容可是心有怨气?”
他身上似乎还带着北疆特有的风霜味道,像是凛冬清晨若有似无的烟火气。
听他提起云海,龙四海忽然笑了:“皇叔觉得,阿容不该有怨?”
“不是。”
她表情太过沉静,与往日那个在他面前插科打诨的小姑娘相去太远,叫龙风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本来不干你的事,若非龙霖烨那小狐狸太过谨慎,硬要派你前往,本王也不会出此下策。”
“是吗?”龙四海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龙风行的膝头上,语气似嘲非讽,“看来只是阿容运气不好罢了……”
龙风行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心有怨气,可是我也好,阿风也罢,都不曾想过要害你性命。”
“是。”龙四海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看得龙风行莫名有些别扭,隐在心底深处的愧疚之意又浮了上来。
“你若是有怨……动手也好,骂出来也好,不要憋在心里。”
听他这话,龙四海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皇叔……我怨也好,不怨也罢,你和阿风算计了我都是事实。你们两人曾是我信任的人,却让我当了这全天下独一份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您觉得我该如何?”
她话里没有什么怨气,只是无奈,龙风行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马车却戛然停下——
皇宫到了。
龙四海先头下了马车,两人一同步行往太和殿走。
夕阳下的青砖也泛着暖色,龙风行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本王第一次见你,便是从太和殿出来的路上……”
龙四海眨了眨眼眼:“还有此事?”
“你还尚在襁褓之中,当然记不得。”
龙风行眯了眯眼,那日傍晚的夕阳与今日似乎别无二致……三十多年前,他刚刚从宫里辞行出来,迎头便撞见了被赵嬷嬷抱着的小姑娘……
她的母亲原本想来向龙风行道别,怎料刚刚走出宫里,小姑娘便哭闹不止,无奈之下便只好带着她一同出来。
傍晚夕阳下,女子目带担忧地为他送上了一道护身符,身后的小婴儿睡得正酣……恍惚之间他似乎是看见了自己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心中的反意便已经种下了。
龙四海不知道那些前尘往事,侧头看向龙风行似乎有些怔愣也没放在心上,沉默着朝太和殿走去。
到了殿门口,两人正欲往里面走,龙风行却忽然叫住了她。
“阿容!”
“皇叔还有什么事?”
她耳畔的珍珠仍在摇摆,龙风行抿了抿唇,“我在车上与你说的并非玩笑之言,不管生什么,我都不会伤你性命。”
他的话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龙四海一愣,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实说,她总觉得龙风行答应回京答应的是在是太容易了。即使是顾念兄弟之情,在城门外也不该如此轻易地撂下自己带来的两千人马。
她眉宇之间飞快地闪过一丝思索,太和殿内的丝竹管乐声却已经隐隐传了出来——
蜀皇见到一身盔甲的龙风行,从案几上站了起来:“四弟!”
他脸色不算好,比之前两天在御书房里的红润如今显得倒是有些灰扑扑的,身影也佝偻起来。
龙四海不想看这兄弟交锋,目光微斜,与龙霖烨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微不可察地朝自己点了点头,心知禁军和天机营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片刻之后,她的目光再次回旋落在武英王的背影上,不由地安慰着自己:武英王一共只带了四十近卫,纵是有通天的本领怕是也难逃此劫。
丝竹声还在继续,龙风行来到蜀皇身边坐下,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脸病容的兄长,皱了皱眉:“不过半年未见,皇兄怎的这般模样?”
蜀皇声音沙哑:“御医说是郁结于胸,受了刺激一下爆,这才病倒了,无碍,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