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声音不觉带了几丝沙哑,“你说什么?”
丁迟淡淡地道,“听说我朋友的婚事被他搅黄了?还是怎么着的……反正我朋友很愤怒,正巧我的婚事也被他搅黄了,我也很愤怒。”
宝凝一阵难过,轻声质问道,“为什么苦苦相逼?你对我,难道就一点情分也没有?”
丁迟好像觉得她说的太离谱,于是纠正她道,“不不不,宝凝,恰恰相反,我这一生,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也许我有点自私,但我确实……”他犹豫一下,放低了嗓音,“很爱你……”
宝凝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了起来,“你爱我吗?你是爱我吗?别说你爱我,我听着刺耳……”
丁迟道,“明湖畔,我等你。”
不等她回答,他便挂了电话。他拿准了她会去,顾思存在他手上,他胜券在握。
宝凝的手指重新覆在键盘上,却是半天也打不出字,“南方以南”问道,“你下了吗?怎么了?”
又说:“早点休息也好,不然明天就不够漂亮了。”
宝凝终于打下一行字,“他要见我。他在等我。”
“南方以南”显然怔了一下,才小心问道,“他吗?”
宝凝道,“他这样逼我……”
“南方以南”立刻道,“别去,不用理他。别怕他。”
宝凝苦涩地回道,“他会伤害他。”
这话说得太无主次,“南方以南”却完全明白,发来一个感叹号。宝凝的泪滴到键盘上,“我走了……”
“南方以南”道,“他约你在哪儿见面?”
“明湖畔……”
“冷静点儿,跟他好好谈谈……”
宝凝套了件大衣,找了把伞,考虑到湖边也许道路稍嫌泥泞,于是特意换了一双球鞋,这才出门去。
出了门才发现,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然吓人地阴沉着,昭示着暴风雨随时都会来临。宝凝取出手机给顾思存打电话,那边却传来毫无感情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宝凝只好把手机塞回包里。风很大,吹得人的面颊阵阵生疼。宝凝等了好一阵,才叫到车。
车子朝着明湖方向疾驰,宝凝微侧着头,出神地注视着窗外模糊街景,不由自主陷入回忆当中。
明湖。细想起来,真有一点久违了。她犹记得,最初的最初,她还仅仅倚靠着丁迟生活,他很突然地带她去过一次。她既吃惊又雀跃,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她心酸起来。那时候,他是她的天,是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她感激他并且仰慕着他,她对人生并无其它企望,唯有他,她想付出所有赠他回报。
他甚至给她买了一只风筝,她像孩子一样在草地上奔跑,仰望着蓝天上飞翔的风筝微笑,他就坐在一旁,微微眯缝了双眼看她。玩累了,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湖面微波荡漾,身际有热恋情侣私私耳语,她困得睡着,头枕在他腿上。
那时候,他们是有多么亲密无间。
不知不觉,她眼里又盈满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憎恶着他,惧怕他的出现,暗自祈祷他最好永不再出现。
她觉得了自己的残忍,但爱与憎,她历来辨得分明,纯不混淆。
车子在明湖堤岸上停了下来,宝凝下了车,迎面一阵冷风,把她眼里的泪吹散了。她抹把脸,这才朝前走去。
这种天气,热恋的情侣与游玩的路人全都不见了踪影,明湖显得有点寂寞,有点萧瑟。
宝凝看到了丁迟。他背对着她,像是在凝视着明湖出神。听到轻轻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宝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他,此时骤然看到他,只觉得他瘦了许多,苍老也很多,心头不期然地涌上一阵莫名的难过。她站住了脚步,默默地等待他开口说话。
他一说话,就粉碎了她心底里刚刚升起的那丝怜悯。
“你还有机会,宝凝。就像曾经毁掉我们之间的婚约一样,此刻你也可以毁掉你和顾思存的。”他淡淡地说。
宝凝吐出一个字,“不。”
他注视着她,眼里发出异光,“别赌我,宝凝。”他冲她扬扬手机,“他还在等我电话,如果我们没谈拢,你的爱人,我恐怕他会有危险。”
宝凝淡淡一笑,“没关系,他活在这世上一天,我便陪在他身边一日,他若死去,我也不会独活。”
他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攥住她的胳膊,低声厉喝道,“他有什么好?他有哪一点胜过了我?你这疯子,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如今我要捻死他,就像捻死一只蚂蚁!”
宝凝点点头,“对。因为你如今有了靠山了嘛。怎么样?你妈妈是不是很后悔当年抛下了你?”
这话戳中了丁迟的痛处,他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不为着寻求母亲的支撑与帮助,他宁死也不会认下她。没有哪一刻,他遗忘过从前所承受过的苦难和痛楚,许多无助的夜里,他也曾盼望过的,母亲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他,“别怕……别担心……我在这里……”
如今她回来了,坐拥上亿巨资,无限风光,她找到他,唯一的愿望便是,他可以原谅她。为了这个,她愿付出一切。事实上,中断与顾思存的合作,她只损失了一点对她而言微不足道的金钱,但却换取了儿子的谅解。她喜极而涕,他所想要达成的愿望,她都恨不得一夕帮他实现,她欠他的,急切地盼望着可以如数偿还。
他向来至爱金钱,但如今他想要的,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