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裘轻轻点头,感觉拇指被握紧,便环住身侧人的腰往怀里带,两个人靠得更近,他语气平和地说:“单亲爸爸的确不好当,但理由不够充分,因为你后来又组建家庭了,你并不是负担不起。”
老人微怔,急忙辩解:“嗳,过得可穷困了,那婆娘脾气很臭,不就是怕她胡来所以才让允然继续住亲戚家里么,而且他跟亲戚们处得很好。”
“原来如此。”燕裘恍然,笑了笑:“然,这一点挺值得庆幸的。”
祁允然微愕,虽然与‘家’相比,有一个很凶的后母这一点他并不太在意,但燕裘的观点也没有错,他便沉默了。
“你什么意思?”老人听出些端倪,脸色臭起来。
燕裘笑了笑:“只是很佩服也很感激你英明伟大的决定,毕竟允然若因为亲近你们而受委屈,估计比过去或现在都要糟糕。允然在这二十几年里并不好过,不过今后我会好好待他,给他最好的,所以你可以继续怀着那份‘伟大的父爱’远离我们,估计你全家的脾气都不怎么样。”
老人给说得脸红耳赤,蹦起来就要掀桌子,可是燕裘动作轻慢地按住桌面,他就使尽吃奶的劲都掀不起来了,脸色更是红得发紫:“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赞扬你伟大。”燕裘微笑,笑意却不着眼底,镜片后的眼睛透出冷芒:“知道我的职业吗?”
“我管你什么破鸟职业,你这是要娶我儿子的态度吗?!”老人打出辈份牌,心里计划怎么样动员全家人来闹,即使这臭小子不要脸,臭小子家人该怕的。
祁允然听这势头就知道大事不好,再不沉默:“我和燕裘的事是你情我愿的,你……你和我没关系了,不能管我们的事。”
“你说不能管就不能管?你出生证还在我那呢,你户口本还在我那呢!你是不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我就管得着!”老人拍桌子瞪眼。
“成年人拥有人身自由权,只要他没有犯法,谁也无权剥夺,即使是父母。”燕裘笑了笑,未等老人蛮横的话出口,又说:“你不懂也没关系,尽管犯错就好,我是个律师,我会让你在牢房中洗心革面,做个有常识的人。”
“……”老人是不懂什么人身自由权,他只知道儿子就该听老子的话,但是他知道律师是什么,经常在电视剧里面都出现一些奸人律师角色,随便鼓捣就可以把人送进牢里,可惨哩。当下他有点慌,心里已经没底了,嘴里却还要强:“管你什么毛律师,你想要我儿子,还要喊我一声丈人呢!”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祁允然一点也不想要这种父子关系,尤其是现在,他不想要一个饕餮一样贪婪无止境的父亲。
“这话能你说了算吗?!”老人吼过不懂事的儿子,瞪着燕裘说:“你敢把我怎么样,我就上电视去揭秘这件事!”
祁允然急,燕裘却不急,他阻止祁允然说话,修长手指轻轻支起镜架,笑说:“你去吧。”
“嗄?”老人不必置信:“喂,你别以为我不敢呀!”
“你敢不敢都没关系,不说道理在我这边,即使没有道理,凭我的专业水平硬要把黑的说成白的,你也没办法。另外,念在允然份上,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我身边其他人会不会多管闲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再待下去,一会就有人过来把你的牙齿打掉,嗯,我挡不住他。”
“这里是公安局!”
“但那人是特别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这里没有人敢拦他。”
“你恐吓我!你是那个知法犯法的!”
“没有的。”燕裘轻叹,看了看允然,揉着额角郁闷地说:“更确切地说,我比较想揍你,而且我揍了你也绝对让你找不到任何证据控告我,不过这样会让允然为难,罢了。”
“你……”
“十万是你和允然的协议,这一个我尊重允然的决定,所以我明天会起草协议书让你们签订协议。请仔细听清楚注意事项,你必须把允然的所有个人资料交出,十万元归你,自此以后你、包括你们整个家族的人都不能再来扰乱他的生活。”
“我……”
“当然,你还有第二个选择,你可以拒绝协议,那你半毛钱也拿不到,而我会就这次的暴力事件为基础向法庭申请限制令,让法律限制你接近我们。”
“哪有这么玄乎的事!你少唬人!”老人还在挣扎。
“别怀疑,我做得到。”燕裘淡淡地笑,但侧眸端详身侧人片刻,看到那医生脸上的掌痕,心里那一束火炎依旧熊熊燎烧他的心肺,他实在不想用这样‘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事,但理智将他狂躁的心压住了。
祁允然若有所觉,侧过脸对上燕裘的目光,立即看穿掩藏在笑容下的怒意,他直觉地反握燕裘的手,反过来抚慰这感情内敛的大小孩。
“就这么办吧。”祁允然轻声说:“燕裘是个很厉害的律师,而且很正义……不要试图抚他的逆鳞,这的确是你的错……祁先生。”
老人惊怒过后,却因为最后的称呼感到一丝怅然,不堪地念叨着:“跟你妈一个样,跑吧,都跑了罢,反正你们都瞧不起我。”
祁允然自认从未瞧不起过谁,可这仿佛就是一道界线,至此,事情该告一段落。燕裘拿捏得清楚,所以与祁允然对看一眼,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离开你,但是你也丢下了我。”祁允然轻抿唇,扯起一抹惨淡的笑容:“你从前也过着没有我的日子,以后也没关系的。”
老人找不到反驳的话,不甘心,但想到有十万元,还是稍微释怀,他嘴里嘟哝着别人听不清楚的话,再没有留这两个人。
祁允然看向燕裘,发现后者正在静静地等待,他被伤感动摇的心瞬间坚定,道了一声再见,便牵着燕裘的手离开侦讯室。
燕裘顺从祁允然的带领,他最后给小队长交代一些事情,要拘留所收留老人一晚,明天他们再来交保费领人,还塞了点钱给小队长,要他弄条像样的被子给老人,免得把人冷坏了。其实以他的能力大可以把人弄出来后再送到像样的酒店去,但燕裘这会儿小鸡肚肠发作了,微笑着给老人添了点小温暖,却更欢喜拘留老人一夜。
这细节祁允然不是没有注意到,当下对燕裘偶尔的小幼稚更加无奈,不过他知道这会儿劝说只会有反作用,最后只是看了看被带出侦讯室的老人,目送那背景消失在铁门后,待他回过着,发现燕裘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他有些尴尬:“我知道你的决定是最好的。”
“……没有勉强?”
“没有。”
“燕裘,我想我妈妈是懦弱的,我记得她以前很疼我,甚至在医院的时候似乎也不想离开我。”祁允然绞着手指,继续往下说:“但是最后她还是不敢带上我。”
是的,有谁希望在逃跑的时候带上一个负累?少有人敢承担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