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宋景桓不住为自己开脱,内心却万分煎熬,他无视速限一路飞驰,玩命地闯红灯,更不在乎攒下多少罚单。车灯映照下白色虚线几近疯狂地没入车底,路旁灯光甚至来不及清晰已经远远抛在身后,引擎声就像巨龙压抑的咆哮,一切一切都催化了宋景桓激动的情绪,他冒汗的手心几乎握不住方向盘,但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丝毫恐惧,即使这样的速度已经使他排徊在鬼门关之前,但他满心的只有那些自欺欺人的思想,他不断说服自己祁允然是该死的,何况他并不是凶手。
反正在这个社会里,人们已经习惯对别人的危难冷眼旁观,世态炎凉啊,自扫门前雪也是人之常情,他没有必要心虚或感到羞愧。
而且没有祁允然,就没有人再抢走球球,祁允然是活该。
病态想法浮现的同时,宋景桓笑了,一抹饱含恶意和偏执的狰狞笑容。对祁允然的怨恨说服了他,没有比歼灭敌人来得更让人痛快了,不是吗?
迎面的一辆急救车打断了他的思绪,宋景桓虽然不知道真相,但他直觉那是去救‘祁允然’的车,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阻挡这辆车,只是一瞬间,他的良知扯了后腿,车子过去了。宋景桓不禁放缓车速,默默地目送那蓝红二色灯光消失在远方,他抬手覆住左胸,对莫明的心悸和不安感百思不解。
直至抵达b大附属医院,宋景桓决定先搁下这事,他现在必须要装做对祁允然的遭遇毫不知情,所以探望白暮的事情得做好。宋十一少对着后视镜整了整衣襟,拿起花束和准备赔偿给白暮的一张限额金卡,他甚至仔细地端详这束鲜艳欲滴的大红蔷薇,揪掉一条比头发丝更加幼细的纤维线,深呼吸后大步走进医院大楼。
然而宋景桓前脚刚跨进医院,却看见了燕裘,对方也注意到他。
燕裘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大概是为了祁允然吧。打自燕裘跟祁允然在一起以后,他们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交谈,宋景桓以为燕裘还是不会跟自己说话,可是出乎意料的,燕裘主动走向他,并一脸凝重地问:“来探望白暮?”
这样的主动示好令宋景桓忽略了细节,只顾着为了这点风花雪月而雀跃,轻快音调细微地颤抖:“是呢。”
然而这种喜悦却是燕裘不能感受到的,他斯文的脸上没有微笑,眉头紧攥着,语气深沉:“宋景桓,你和白暮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宋景桓不解,他想了想,决定避重就轻:“就是很平常的炮友。”
突然间,宋景桓觉得燕裘的目光仿佛能深入他的脑髓,可怕地把他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比他本人更透彻。宋景桓不喜欢这种感觉,扯起唇角僵硬地笑,略带局促地躲避燕裘的目光,打岔道:“对了,我这就得去看看白暮……哈哈。”
“跟我来。”燕裘只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宋景桓不明就里,他看看电梯又看看手上礼物,最终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燕裘。
二人走到医院的一个偏门,有几名医护员带着抢救床候在这里,或许是在医院这场所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从他们麻目淡漠的神色中根本看不出来丝毫紧张。
此刻宋景桓却心虚紧张,汗出如浆,为了分散心中不安,他摆弄着手上花束问:“怎么来这儿呢?”
燕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宋景桓更不敢催。
“对了,祁允然在哪呢?”宋景桓故作镇定地问。
燕裘冷冽的目光睨向宋景桓,过了好一会才以类似于呢喃的细微声音说:“在急救车上。”
祁允然在急救车上是理所当然的,但宋景桓却觉得燕裘的语气怪到极点了,他以为这个小表弟会更着紧祁允然一些,他们看似很恩爱,其实不然吗?
急救车悠长的鸣响打断了宋景桓的臆测,不多久白色车体驶近了,原来闲闲散散的医护人员瞬间化身成世上最灵活敏捷的人,自车上搬下担架后迅速换床,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血人似的伤患被迅速推进院内。
随车医生的白褂几乎被血水浸透,可见病人的伤势有多严重。穿着血褂的医生原是急急地往室内走,却在发现燕裘和祁允然以后大步走了过去。
医生走到二人眼前才摘下口罩,宋景桓攥在手里的花束落地,残红渲染地面。
“你……”宋景桓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本应倒在血泊里的人竟然站在这里。那么刚才被推进去的是谁?大概是过分震惊,宋景桓脱口而出:“你不是被车撞了吗?”
祁允然微怔,一侧的燕裘细细地眯起眼睛,他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宋景桓自知失言,却也顾不上太多,迫切地问:“被撞的是谁?”
燕裘的眼神无比凌厉,他推敲出一种可能,一种令他恨不得狠揍宋景桓的可能。
祁允然却是没有太多怀疑,提及伤患,他惴惴地轻叹:“是白暮,他……情况很糟糕,我要去帮忙准备手术,先走了。”
祁允然瞅一眼燕裘,后者又怎能不明白医生的哀伤,已经主动上前抱住惹了一身血污的医生,在那唇上轻啄。医生原是因为身上脏污而忍耐,却避不过律师的长手,被吃了一口豆腐,对方身上果然沾染上血污了。
“然,你就尽力而为吧。”燕裘并不在意,温柔鼓励伴侣。
祁允然抿着唇点头,转身迈开大步跑走了。
直至这一刻,燕裘回身卡住宋景桓的脖子,粗鲁地把人抵在墙上,他瞪视着宋景桓,眼神比夜空中的星月更加冷漠疏离,语气说不出的森冷:“告诉我,告诉我你没有干傻事。”
宋景桓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燕裘已经不存任何希望了,他了解这位表哥,说穿了就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富家大少爷。宋景桓竟然可以这样打抖,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燕裘不需要再猜测,他抬手往宋景桓脸上挥了一拳,话语自齿缝中挤出:“悔恨?你以为是‘祁允然’就见死不救是吗?你该庆幸出事的不是祁允然。”
“不!不会是白暮!”宋景桓毫不在意这伤痛,只是这一拳似乎打开了他脑袋里的一个开关,他大声叫喊,对于白暮的种种记忆不负责任地泉涌而出,塞满他的脑袋。
然而燕裘只是咬紧牙关,再也不多说,他转身循着祁允然离开的方向走去。宋景桓企图跟上,迈开第一步以后竟然双腿发虚,整个人靠在墙上缓了缓,才慢慢地跟上去。
人被推进手术室,大门关上,燕裘和宋景桓只能在外头等候。
燕裘看一眼神色茫然的宋景桓,再回头,刺目的红色指示灯就像一滴鲜血。燕裘自认并没有比宋景桓好多少,他是一名律师,他能为人争取权益却不能治愈伤痛,现在只能寄望医生们。恕他不是乐观主义者,他知道白暮身上流着稀有的血,那个出血量足以致命。他希望白暮可以度过这一关,可心里却更多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