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建一局的人,大部分也是从部队上退下去,曾经都是战友,见了面,相互都在敬礼。
“这是你家属”有人上前握上苏向晚的手,居然是在问刘在野。
刘在野还没来得及否认,宋青山上前,揽过苏向晚的肩膀说“我家属,小苏同志,她叫苏向晚。”
“大家好。”苏向晚说“我是咱们清水县的妇联副主任,有时间,欢迎大家到清水县作客。”
也不过客套一句而已,但她语调温和,不卑不亢,大大方方,握手的时候,也不像一般的妇女一样要害羞,一个个工程师们握过去,居然还颇有点儿领导范儿。
这种工程单位的工程师们,大多生活在荒山野岭中,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一个女同志的,有些拘谨,有些羞涩,还有一些,就忍不住的,想开点儿玩笑。
“真的可以去你们清水县作客吗我们要去了,小苏同志不会假装不认识我们吧,毕竟咱们肚量大,去了,估计一顿饭就会把你们家给吃穷。”其中一个工程师笑着说。
苏向晚给他捏的手疼,不动声色抽了自己的手,说“怎么会呢,咱们清水县现在在整个华夏国都是产粮大县,化肥是青山他们工程兵团自己造的,种植方面的技术,是我研的,你们要到我们清水县都吃不饱,那整个华夏国,就没有能吃饱你们的地方了。”
倒不是吹牛,这种时候,身为一个女同志,她必须把自己的优点和地位说出来。
果然,这个工程师的脸变了变,那种尊敬感立马就浮现在他脸上了“早听说清水县的粮食产量厉害,没想到技术方面,居然是小苏同志在搞研,厉害厉害,看来,是我们小看你了。”
苏向晚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一帮工程们用钦佩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刘在野不是觉得她是个村妇,没文化,长的丑吗
那她还非得大方一回,给他看看。
“飞机座过吗”刘在野忍不住说“咱们一会儿,估计得坐那架飞机,去观察爆破的情况。”
苏向晚早就看见远处停着一架直升机,遂问宋青山“真的要坐飞机”
“是。”宋青山特简短的说“但在野没得坐,他得跟工程师们开车,去现场。”
“去现场那就是吃土,我才不要去。”刘在野说。
宋青山说“那你就回秦州去,这儿又没有什么工作要你开展,你老跟着我家属干嘛,这是真准备给她当车夫”
刘在野顿时明白过来了,宋青山跑了一路,这是在玩他呀。
指着宋青山的鼻子,他说“你等着,我现在就走,等你们回秦州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着,他大步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
苏向晚上飞机的时候,就见刚才那一帮子戴着安全帽的男人,目光直刷刷的,全在看她呢,当然了,在这个年代,一个穿着白衬衣,头扎的高高的,利落,干练,又漂亮的女人,到了一个施工队,一帮子好久没有见过女同志的男人们的震惊是可以想象的。
显然,这次炸山的任务是以宋青山为主导的。
直升机上就只有一个驾驶员,而宋青山呢,坐在驾驶员的后面。
在这方面苏向晚很识趣,上了直升机,把安全带系稳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宋青山把自己的大水壶递给了苏向晚,拿起飞机上的对讲机,就开始跟下面的人联络了。
飞机一直飞的很低,直升机的轰鸣声又特别的大,其实很不舒服。
从苏向晚的位置,可以看到脚下的地形,那是一道绵延的大山脉,恰好有一个地方山壁很薄,而且有一片悬壁耸立着,而另一边,则是一道深沟,这在工程上,叫做深挖高填,定向爆破山体,则可以让人力达不到的山体,填进沟里去。
一次性就能铺出几十甚至上百米的路基来,可以大大减少人力。
对讲机一直在响,宋青山是裸着眼四处巡查的。
直到大概两个小时后,这时候直升机的油该耗的差不多了,宋青山握着对讲机,才轻轻吐了个字“引爆。”
然后,他松了对讲机,指着窗外说“你注意观察山的倒向。”
因为很高,山体被炸之后的那种轰响声,听起来特别的空旷,又特别的远,苏向晚凑在窗子上看着呢,就见高高竖起的悬壁仿佛是从腰部折断了一般,先是缓缓的往下塌着,大概再过了几十秒钟,仿如一股利箭一般,它直戳戳的,就插进了对面的沟渠里,一丝偏差都没有。
在山体倒塌的那一刻,汽流涌过来,飞机剧烈的颠簸着,苏向晚在上面颠的死去活来,有一阵子,她都觉得这飞机要坠落了,好在飞行员技术够好,飞机虽然颠簸的厉害,但是没掉下去。
“任务完成了,宋团,可以返航了吗”飞行员问。
宋青山说“还有油吧,再往两点钟方向开两公里,我得观察一下山那边的地形。”
飞行员应了一声收到,飞机就又往北边开了。
宋青山一直侧着脑袋呢,直到飞机飞到山那边的一片金黄色的原野上,他才指着下面说“那儿,就是三年前我服过刑的地方,看见那两个堡垒了吗,应该是我逃走以后,才新修的。”
下面是电网,高高的嘹望塔,还有一排排砖混建成的平房,因为直升飞机够低,能看到田野里,一群穿着土黄色衣服的犯人正在牢动,狱警在周围游荡。
看苏向晚看的差不多了,宋青山又指着远处的夕阳说“我经常望着夕阳的方向就在想,你还在不在小宋庄,万一你已经走了,我又该到哪儿去找你。”
同样是农场,监狱农场和劳改农场又不一样。
苏向晚看着夕阳,突然这间,就能理解宋青山见不到家属,也见不到孩子时的那种焦灼了。
夕阳是够美的,可惜不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