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虞为了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地背井离乡,跋山涉水远去,她心里后悔过吗?
她生气,气他张狂自负,胡乱承诺。
凌妙妙望着茫茫江水,声音低低的:“柳大哥,给你讲个有趣的事。在我家乡,传说海上有个叫塞壬的女妖,行船的人听到她美妙的歌声,会被蛊惑,随后船便触礁。”
慕瑶是个善恶分明的好人,她不会怪罪妙妙的天真幼稚,只能将一腔怨气撒在一力主张带着大小姐冒险的柳拂衣身上。
“这里也有类似的妖物。”柳拂衣提起妖早已见怪不怪,语气相当平静,“江水中很可能有蛊惑游人的水鬼,乃是枉死的人所化。还有一种妖,名叫魅女,能歌善舞,传说美艳绝伦,可蛊惑人心。”
话音未落,慕瑶神色一变,飞地点了一下头,擦过柳拂衣径自走了,留下话说了一半的拂衣站着吹江风。
妙妙品了品这几个字,露出了八卦的笑:“美艳绝伦……你见过吗?”
“哦……是有点儿……”妙妙受宠若惊,只听得拂衣自然地接道:“晕船?我这里还有香囊……”
柳拂衣笑了:“水鬼我见过很多,魅女却没见过一个。这妖物罕见,多匿于山林,一旦沦落尘世,定会招致灾难。”
“凌小姐脸色不好,晕船吗?”她冷淡的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一丝关切。
“为什么?”
慕瑶穿着秋香色的衫子,衬里是月白的轻纱裙子,衣带在小腹处松松打了个结,即使是这样率性随意地穿着素衣,也能若隐若现地透露出她冰肌玉骨的气质。她怔了一下,一双冷清的眼睛掠过了柳拂衣,往妙妙身上来。
柳拂衣想了想:“老一辈捉妖人说,魅女乃世间至情至性,妖力巨大,但并不会主动伤人。倘若遭遇背叛,则会于同体内孕育出一个不同妖魂,是为怨女’,外貌相同,但本性极恶,二者共用一个身体,为祸四方。这怨女,是所有捉妖心里最最忌讳的一个。”
妙妙敛声闭气,偷眼看向柳拂衣。
凌妙妙听得一脸震惊:“人……人格分裂?”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船舱,走到属于妙妙那间小阁子前,和神情冷淡的慕瑶碰了个面对面。
不愧是《捉妖,这个世界的妖物设定不同凡俗,大世界才展开小小一角,便已千奇百怪,花样百出。
“说这个做什么?”柳拂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微笑起来,“走,我带你进房间看看。”
凌妙妙吃过了馒头,又拿了几个包好,预备给慕瑶他们送过去。
半晌,妙妙颓然道:“对不起啊柳大哥……”
船行至漩涡处,微微摇摆,凌妙妙胃里又有些难受,抱着包裹半倚在栏杆上。
此刻甲板上没什么人,慕瑶和慕声也不在,柳拂衣和凌妙妙大眼瞪小眼。
刚刚浮出的月色让乌云遮去了半截,四周暗下来,是一个有些阴郁的夜晚。
这是宛江上最舒适的一艘客船,长约数丈,最狭处都有五六米,船舱里分成一间间的小房间,足足可容纳二三十人。乘客们多是见过世面又要行远途的人,这会儿都钻进船舱里休息,两舷一排雕窗,有的还半开着,露出里面弯着腰收拾铺盖的人影。
慕瑶的门紧紧闭着,凌妙妙看见一抹熟悉的衣角。
船已向江心驶去,码头一同出的那些或华丽或简陋的船只见不到了,四周只剩茫茫江水。
是慕声的鹅黄色衣衫。凌妙妙不敢动了,偷眼看去,他坐在慕瑶门口,袖口利落地扎紧了,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半眯着眼睛,有些疲倦,但脸色仍然紧绷着,宛如一只蓄势待的小兽。
妙妙怅然回过身来。
凌妙妙吃了一惊,黑莲花至于这样守着慕瑶吗?
“小心。”柳拂衣拉住了她的袖口,将她拽回了甲板,“这栏杆不稳当。”
下一秒,她耳中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江水中冲出来了。
妙妙心里一酸,半个身子越过了栏杆,用力招了招手,示意他回去。
她回头一望,船舷外什么也没有,呼呼的夜风直往进吹,带着一股湿冷的水汽。
带着水汽的风将她的头吹得乱七八糟,隔了老远,看见那个人影在旁边下人的搀扶下又往前追了两步,追到了岸边边,毫无形象地抹起了眼泪,带着哭腔儿喊,声音也是小小的了:“我家宝儿——给爹来信——”
咦,窗户什么时候开的?
“哎——”身上落了几道路人好奇的目光,凌妙妙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大声应着。
凌妙妙瞪大眼睛,猛然觉地面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慢慢聚拢在一起,凝成一个奇怪的人形,像蜥蜴一般四脚并用,飞快地从妙妙脚上掠了过去。
“乖宝儿——路上小心——”案上的郡守爹越来越远了,脸上表情已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那黑影夸张地挥舞着手臂。
她觉得脚背上一热,低头一看,从裙角到鞋面,都被水洇湿了。
凌妙妙的脚立即软了,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趴在了甲板细细的栏杆上。
什么鬼东西?
木质的大舶离了岸,出哗啦一声响,随即荡开了两缕波纹,船身上下随着水波浮动起来。
这团黑气一样的东西度飞快穿过隔板,如入无人之境,那块隔板上很快显出了层层叠叠的暗黄水渍。
宛江水患已平,太仓郡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常态,江上各色船只来来往往,江堤浪涌,在阴天水汽蒙蒙。
它直奔慕瑶的房间而去。
江水茫茫,烟波之上拂柳摇曳,码头上人来人往,赶路的书生,背着包袱的生意人,带着二三翠衣丫鬟的官家小姐,欢声笑语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