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云低头安静地听着,不置一词。
“写给我爹怎么啦?”凌妙妙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离家三个月都没信儿,他老人家肯定在家抹眼泪呢。”
佩雨睨着她的神色,眼珠一转,笑嘻嘻接道:“帝姬说得对,他们肯定只是结伴而来——再说了,世上女子,谁能比得上我们帝姬呀?”
“……”慕声侧头看窗外,阳光将窗棂的阴影投射在他脸上,“想不到凌小姐是个如此恋家的人。”
端阳的娇容阴了下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半晌才稳住心神:“那个女人梳的还是姑娘头,你怎么知道她与柳公子就是一对?”
“谢谢。”凌妙妙刻意无视他语气中的嘲讽,将信纸塞进信封,睨着慕声的神色,笑眯眯地补刀:“你也常写家信吗?”
一旁的佩雨年纪稍小些,梳了个紧紧的髻,额头上绷出了许多碎,站着听了半晌,插嘴道:“柳公子真的能留在长安吗?我见他身旁有一位白衣女侠,好像是一起的。”
知道他寡亲缘,没事就捅一捅,好让黑莲花知道疼。
“江湖捉妖人又怎么了?”端阳的眉宇间划过一丝不悦,旋即又浮现了一丝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母后不也在重用他吗?我看他比那些世家公子有胆量得多,若是能留在长安,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慕声看似没有什么反应,转着左手腕上的收妖柄,淡漠地回应:“我见阿姐写过,不过跟你写的不是一种。”
佩云卷着床上的帐幔,脸上有些犹豫,“可是帝姬,那位公子是个江湖捉妖人,他……”
“为什么?”
那天满天晚霞里,他站得笔直,衣袍在风中飞动……
“开头是‘父母亲大人膝下’,结尾是‘女慕瑶跪禀’,中间肯定不会写什么红糖馒头。”
“我长这么大,从未在京中看见过如此潇洒俊逸的人。”她语气越低下去,眸中仿佛有一团星火在闪烁着,不知是惊喜还是惆怅。
凌妙妙咳了一声:“你们家一向家教严,不像我跟我爹,没大没小惯了。”
“帝姬?”
慕声微勾嘴角,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表情既像讽刺,又像是妒忌。
端阳的两只耳朵被纱布包着,显得有些滑稽,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远方,她收回手来抱在怀里,嘴角泛出一丝笑:“佩云,你可有仔细看过他的相貌?”
妙妙挪了椅子坐在他旁边:“你自己就没写过?”
佩云低垂眉眼,端着圆形的小盒,手法轻柔地给端阳手臂上的患处敷上药膏,“在场的都是内宫奴婢,谁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还没顾得上拦,他一把就将殿门推开了。”
慕声迟疑了一下,眉头微蹙:“给慕怀江和白瑾写信?”
“当时我们守在外间,听到里面好像有拍门的声音。但娘娘先前嘱咐,无令不得进入,大家都在犹豫,那个穿白衣的公子便走过来了。”
“嗯。”凌妙妙隐约知道慕瑶父母待慕声不好,但并不知道其中原因。也不知是不是黑莲花记仇不记好,瞒报了人家的好意,对于捉妖世家的旧事,能挖一点是一点。
层叠的纱帐如轻云,掩藏着轻柔的声音。
慕声冷笑了一声:“我不挂念他们,他们也不挂念我。有阿姐写信不就够了?”
佩雨“哦”了一声,蹑手蹑脚地向内殿走去。
他虽以懒洋洋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可浑身上下依然透露着戒备,宛如绷紧的弓弦,“除了家法,他们还留给我什么?”
当值的大宫女“嘘”了一声:“小声,帝姬在休息——快把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他的黑眸微微一转,抚摸着头上的带,恍然笑道,“哦,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热死了,热死了。”小宫女佩雨匆匆跑进凤阳宫内,上襦的两只袖子挽到了肘上,额头上满是汗珠,抱怨道,“姐姐,外面蝉叫得跟疯了一样!”
妙妙抬头奇道:“这个带是慕姐姐的娘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