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之下,别有洞天。
女人的脚步似猫,推开门迅溜了进来。
沿阶而下,石头粗糙搭出的洞穴阴冷潮湿,角落里滴滴答答地漏着水,印在水洼里,出空旷圆润的回声。
慕怀江取了钥匙,将小木门打开,示意长须道人先进,二人矮身弯腰,一前一后进了门,消失在门里,隐隐传来空旷的脚步声。
每隔几步,地上仓促地摆有一盏灯,堪堪照亮脚下的凸凹不平的路。
女人躲在窗口看,手指攥紧了窗棂。
“下去吧。”慕怀江一挥手,两名看守在外周的膀大腰圆的哑妇,躬身退下。
路线回环曲折,走到了最西端无人住的阁子,慕怀江下意识地看了看外面,随即将门掩上。他将挂墙上的长卷山水取了下来,露出了一扇破旧的小木门。
锁链出哗啦啦的响声,慕怀江手里端着一盏烛台,骤然照到了昏暗的石穴里,坐在地上的那人抬手遮住了眼睛,挡了一下刺目的光。
二人迅走开了,身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一身黑袍与夜色融为一体,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伸出的那只手,五指纤细,皮肤苍白,手腕上拴着一只厚重的镣铐,铸铁是粗糙的青黑色,有斑斓的红色锈迹,与女人雪白纤细的小臂形成了强烈的冲击。
凌妙妙在一片分辨率极低的画面里艰难辨认了半晌——是个女人。
她被婴儿手臂粗的锁链拴着,几近赤裸,脚踝上也戴着脚铐,锁链延伸至墙边,牢牢钉入墙里。
慕怀江无意中回头,一个戴兜帽的身影有些慌乱地贴住了墙根,风吹动了宽大的帽檐和衣袖,隐隐露出一个娇小的轮廓。
一整面墙,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丹砂字迹交叠,深深浅浅,密不透风。
慕怀江亲手提灯,引着身后的长须道人在曲折廊桥中行走,不时回过头低语些什么。他二人走得很快,手里的灯笼像一团游冶的星火。
她坐着的姿势诱人至极,展现出了优雅的曲线,像足了一只搁浅在岸边的美人鱼。
院落中笼罩着漆黑夜色,飞檐只剩下个漆黑的轮廓,耸立的水杉尖儿上挂着一轮小巧的弯月,不一会儿便被飘来的云遮住了一半。
一点一点的,她移开了手指,斜睨过来。
“恰于此时,空青道人带来永久杀死怨女之法,可一石二鸟,正中怀江心意。只是方法残忍,我并未同意。争执不定之时,事有急变。”
睫毛像蝴蝶翅膀伸展着,眸中是江南烟雨,春色无边。
他属意将慕声处理掉,再召集诸多捉妖人,结成同盟,加固怨女的封印,即使她的妖力恢复,也会被永远锁在那方小天地里,不能出来作祟。
从鼻尖至樱唇,再至下颌的弧度,是天工造物,在她抬头的一瞬间,仿佛这幽暗的石穴都被照亮了。
何况,这只妖物已搞得府内人心惶惶,众人精疲力尽。
长须道人点点头,打量眼前女子的眼神并无波澜,二人开始交谈,短促地说了三两句话,全听不清,背景音是刺耳的尖啸——
忘忧咒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慕声几乎只能被关在菡萏堂内,像一只野性难驯的小兽,无法接触外人,更别提陪着慕瑶外出历练了。
躲在石壁背后的女人,身子颤抖着,红的眼里只剩下地上坐着的那个尤物。
但说到底,他最看重的还是第二条。他对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半妖并无好感,更不会将其当真正的孩子养。现在怨女已经被他们禁锢在地牢内,如若他不能为女儿保驾护航,便成了废子一枚。
似乎只是为了专程来看她一眼,慕怀江和那长须道人只短暂地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在他看来,先前白瑾强行将人带回来,一是为了做饵等待怨女,二是为慕瑶提供保障,还有几分是女人家的恻隐之心。
沉重的镣铐哗啦啦作响,她换了个姿势坐着,脸上依旧挂着无谓的淡漠笑容。
这件事展到最后,慕怀江是第一个提出异议的。
隐在黑暗中的女人从石壁背后闪出,几步走到了她前面,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花了妆的脸。
“大妖之力,多蓄于。此子之,更如仇恨之丝。入府以来,一旦遭遇刺激,头便增长三寸,杀人数十,不过三月,已长至腰侧,除我与怀江,旁人难以招架。”
——白怡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