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的字迹清瘦,这时候已隐隐有力有不逮的虚浮,“但其戾气难以自控,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女人的脸:“你是谁?”
“我对慕声,亏欠兼并怜爱。”
那女人歪过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漫不经心:“你又是谁?”
那时她不过十岁,纯洁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丝毫恶念。慕声虽暴戾,却很聪明,拥有小兽般敏锐的本能,能够分辨出谁是真心待他,因此,并不抗拒慕瑶的接近。
她的声音娇柔动听,带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沙哑,回荡在石洞里,揉得人心房都酥了。
至于慕瑶——
“你还有脸问我?我是慕府的二夫人,你这没名没分的妖物,你算什么东西!你连人也算不上,竟敢勾引人家的丈夫……”她有些气急了,说了没两句,便几乎演化成了指着鼻子的叱骂。
他很信赖白瑾,每次当她靠近,他会收敛红光,有时候将头安静地靠在她怀里,像是藏在雌鸟翅膀下的雏鸟,乖得令人怜惜。
“勾引?”那女人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眼中开始闪动起幽幽的光,越显得那笑容诡异,“是你的丈夫死缠烂打不放,怎么能算勾引。”
这种情况,通常是白瑾去给他送饭,或是慕瑶陪他玩的时候。
“你胡说……”
如果说他从前是以普通孩子的身份,偶尔泄露自己的半妖之力,忘忧咒夺去他记忆以后,他就是以半妖之身存世,偶尔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孩子。
“信不信由你。”她慵懒地笑着,“我与他的儿子,他不就接进府里,给你们慕家做继承人了么?
“慕声自中忘忧咒后,无有记忆限制,妖力屡次失控,府内死者数十,除我与瑶儿以外,旁人难以接近。”
白怡蓉脑子里嗡地一下,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是,不是谣传吗?”
“不得已,将其以锁链囚于地牢,以黄纸符咒封印。”
女人伸出手臂,拉动锁链哗啦作响,仿佛刻意给她展示手腕上的镣铐:“你看,有了儿子还不够,他还要我留在他身边。人妖殊途,他不能娶我做夫人,也要我做他的禁脔。”
“……”
白怡蓉双目红,恨不得冲上来将她撕成碎片:“不知廉耻……不要脸的狐狸精。”
“怀江的老友空青道人知晓我们捕获怨女,急来阻止,告知于我们杀死怨女的后果。”
“他爱我呀。”女人似乎没看到她的怒火,接着缓缓道来,“他对我百依百顺,恨不得将天上星月都捧到我眼前,我都对他不屑一顾。”
“四日后,怨女果真夜袭慕府,欲将此子救走,最终身陷七杀阵内,落于我们之手。”
她缓缓侧头,眼里含了一点讥讽的同情:“他爱过你吗?”
慕瑶手脚冰凉,信哗啦翻了一页。
“你知道被人爱着是什么滋味吗?”
“我与怀江在密室布好七杀阵,以暮笙为饵,设局等待怨女。”
“你的一辈子,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别的价值吗?”
丫鬟生怕她闯进密室,汗毛根根竖起,险些给她跪下来:“听说是在布阵,万万打扰不得的……”
“住口!”白怡蓉尖叫着扑过去,骑在她身上,揪住她的头,在她那张动人的脸上,扇了几个耳光,又狠狠挠了几个血印,“小贱人,贱人,让你得意……”
“老爷在密室……”白怡蓉喃喃,回头睨着丫鬟的脸,凉冰冰地问,“在密室干什么呢?”
她轻笑着,仰头挑衅地看着失态的白怡蓉,脸上的血印和红肿很快消退了,又露出白玉无瑕的皮肤:“可惜,没用呢。你忘了吗,我是妖啊,这点小伤怎能奈何得了我?”
“二夫人……”丫鬟一路小跑赶上了她,“您别听他们瞎说,都是瞎说的……”
白怡蓉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双眼里满是血丝。
坐在桌上的男孩歪了歪头,出神地望着窗口,似乎有些疑惑窗口投映在他脸上的一块亮光为什么消失了。半晌,红光慢慢敛去,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