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的未来夫君么?&rdo;段岭反问道,想了想,说:&ldo;倒是没有,得空要去会一会他。&rdo;&ldo;赏公子他亲自来了?&rdo;姚静问。&ldo;嗯。&rdo;段岭又重复道,&ldo;你要嫁进赏家,是的吧?&rdo;姚静有点茫然,点头,段岭便看出她是不知道的,嫁入赏家也好,嫁入西凉宫廷也好,等待着她的,必定不会是简简单单、夫妻琴瑟相鸣的生活。段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姚静反而善解人意地笑道:&ldo;听说西凉个个饮酒,纵马驰骋,若堂姐在,定会喜欢。&rdo;段岭说:&ldo;达官贵人家还行,必不会粗鲁。&rdo;正说话时,那中年仆役入内,说:&ldo;小姐,外头有……一伙西凉人,正朝这边来,不知您是否……&rdo;话音未落,外头嘈杂人声响起,姚静一头雾水,段岭却听得懂党项语,知道定是迎亲的小伙子来闹了。西塞外西凉、元、柔然、匈奴等族与汉人不一样,流传着&ldo;唱亲求婚&rdo;的风俗,即在定亲后、迎亲前,未婚夫都会纠集一众好友,前去探望未过门的新娘子,攀上院墙,骑在墙头朝女孩唱歌,女孩则以柔美歌声坐在房中悠悠回应,大方任人观看。然而汉人的风俗不一样,想必赏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么闹起来,只是少年心性,来玩而已。&ldo;不用搭理他们。&rdo;段岭说,&ldo;你坐着就成,待会儿我去替你打发了。&rdo;&ldo;这就是唱亲求婚吗?&rdo;姚静说,显然来前也是打听过的。&ldo;是的。&rdo;段岭说,&ldo;共有三轮,稍后我代你唱两句,他们就走了。&rdo;误会第二轮抑扬顿挫地唱完,墙上一下全部静了。紧接着换成一把坦普拉琴的声响,叮咚数声,像在试音,再听到一个悠扬低沉的声音开始吟唱。段岭起身,整理外袍出去迎接,这也是唱亲求婚其中的一个礼节,当女孩羞涩不愿出来时,便由其兄长出来应答。通常在一个部落里,年轻人们都彼此认识,往往求婚的男子也是女孩家人、兄长的好朋友。这时候女孩兄弟可以代为回答,意思是我答应将妹妹嫁给你了,改天带好礼物过来吧。于是段岭按着这个礼节去回复,也是符合要求的。他还记得以前学到的西凉歌,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却足够应对了。时值午后,那少年断断续续地唱着,坐在墙头,抱着坦普拉琴,一脚踩在墙头,另一脚垂下,侧着英俊的脸,午后的太阳恰巧就在他的背后,照下院中,形成一个朦胧的剪影。他穿着深蓝色的党项马服,袍襟上绣着族里的图腾大雁,手指上戴着四枚名贵的青金石戒指,于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手指一扫坦普拉琴的琴弦,吟唱到尾声,段岭马上接了下一句词。段岭的声音温和、沉厚,像克鲁伦河在草原上流淌。武独朝院里一瞥,登时怔住。阳光洒在段岭身上,他的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五官清秀精致,唇红齿白,就像春风里随风洒落芳菲的一棵郁郁葱葱、充满生命力的树。武独索性躺在屋顶的瓦片上,跷着二郎腿晒太阳,闭上双眼,听着段岭的歌声,片刻后,那少年也听得好听,拨弄坦普拉琴,为他伴奏。弹着弹着,那少年转过头,也愣住了。段岭未曾看清那少年的容貌,只是觉得十分有趣,继续唱着,紧接着少年跃下墙头,直接跳进了院内。段岭还未唱完,心想这是做什么?不能进来的!那少年迅速朝段岭直扑过来。段岭:&ldo;……&rdo;段岭哭笑不得,边唱边躲进房里,少年却直追进去。外头的少年们登时炸锅,一拥而入。里头闹哄哄的一片,段岭跑了,武独听见脚步朝内厅去了,莫名其妙,睁开双眼,再朝院里看,没人了。武独皱眉,跃下房檐。&ldo;等等等!&rdo;段岭从厅堂内跑了进去,进了后厢房,少年却一路追进去,喊道:&ldo;等!停!&rdo;听到那声音时,段岭瞬间如遭雷击!猛然一转身,竟是赫连博!段岭:&ldo;……&rdo;赫连博尚且如在梦中,一脸惊愕,段岭大喊一声,朝赫连博冲去,紧紧抱在一起。继而意识到了危险,马上分开,幸好四周没人。&ldo;段……岭!&rdo;赫连博嘴唇不住发抖,又要上前与段岭抱着。段岭眼里全是泪水,竟未料到会在此时此刻遇上赫连博,瞬间道:&ldo;不要问!我会给你解释!&rdo;赫连博诧异至极,紧紧抓着段岭的手,段岭却道:&ldo;快,回去!我会去找你!&rdo;赫连博不由分说,抓住赫连博的手,段岭说:&ldo;快回去啊!&rdo;外面已有人围着姚静起哄,段岭用力掰开赫连博的手,说:&ldo;赫连!听我的!&rdo;赫连博却拉着段岭的衣袖,说:&ldo;去、去、那边、说……&rdo;段岭:&ldo;不不,现在不行,我晚上去找你!&rdo;段岭招手,赫连博便侧头过来,赫连博还在名堂时就长得高,如今身材愈发高大,低头,疑惑地面朝段岭,段岭在他耳畔小声道:&ldo;我叫赵融,现在不能喊我段……&rdo;武独追了进来,以他所见,像是赫连博搂着段岭,要凑近前去亲他,武独先是一怔,继而怒火涌起,吼道:&ldo;干什么!放开他!&rdo;赫连博放开段岭,转身,面朝武独,怒道:&ldo;滚!&rdo;说时迟那时快,武独已一步上前,揪着赫连博的衣领,给了他一拳。段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我死了吧。赫连博发得一声喊,外面全部静了,紧接着护卫们全部冲进了后院,见武独正在揍赫连博,登时纷纷拔刀扑了上来。&ldo;别打了‐‐!&rdo;段岭吼道。段岭忙挡着武独,让他退后,赫连博被揍得十分狼狈,所幸有点武功底子,武独又只是存心教训,未下狠手,是以还有余地。段岭按着武独胸膛,把他挡到一旁。武独一手嚣张地指着赫连博:&ldo;你什么意思?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再碰他一下老子让你死无全尸!&rdo;&ldo;那是西凉的太子!&rdo;段岭小声道。&ldo;皇帝来了也照打。&rdo;武独冷笑道。段岭:&ldo;……&rdo;赫连博踉跄爬起来,段岭眼神里流露出恳求,赫连博会意,倒是不生段岭的气,只是瞥了一眼武独,起身走了。护卫们纷纷朝武独投来嚣张的目光,武独却转头检查段岭,说:&ldo;他刚才朝你做什么了?&rdo;&ldo;两个男的!&rdo;段岭哭笑不得道,&ldo;能做什么?&rdo;武独没说话,扳过段岭的脸,扫了他的脸一眼,见没什么异样,不像被赫连强行做了什么。目光于是又停留在他的唇上。段岭刚见到赫连博,还有点心神不定,眼眶微红。与武独一对视,段岭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两人不自然地分开。&ldo;他再对你动手动脚。&rdo;武独说,&ldo;老子教他好看。&rdo;武独来得太快,段岭这才发现,方才被赫连博一扯,袖子被扯去了一块,遍地找不见,想是被赫连博无意撕下来,抓着走了,当即好生哭笑不得。&ldo;西凉都是野蛮人。&rdo;武独把毛巾扔过来,给段岭擦脸,说,&ldo;连马都搞,你指望他们懂什么廉耻?&rdo;段岭一边说好的好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头,赫连博出现,是不是意味着有人能证明他的身份了?!可是大家会相信一个外族人的话么?!初时他只想到不能让边令白知道,以免惹来杀身之祸,现在的局势已混乱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万一被边令白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想就觉得恐怖。赫连博回去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吗?段岭心想,这家伙向来直言直语的,没什么心计,万一去打听就糟了。段岭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怕赫连博也被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