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估计是被散养长大的,肤色偏黑,唯独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趴到林晚床边用小奶音问:“姐姐,这本书好看吗?”
“好看呀。”林晚胳膊举累了,刚好放下来休息,“可以学会好多知识的。”
小女孩歪着脑袋与她对视:“你们城里人也要学这个吗?”
林晚一本正经地说:“跟住在哪里没关系。只要你想知道,就可以买本书来看。就像这几天总来看我的大哥哥,他的工作虽然是做无人机,但是……”
她本来想暗搓搓炫耀下男朋友的火星种小麦计划,没想到小女孩的思维立刻被带偏了,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是不是天上飞的小飞机呀?我在电视里看到啦,妈妈说小飞机帮了我们好多忙,外婆就是靠它找到的!”
“真的?那你喜欢它吗?”
“喜欢喜欢!”小女孩疯狂点头。
周衍川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晚笑盈盈地躺在那里,跟那个一见他就跑的小家属聊得正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认识了很多年似的。
由此可见,腰椎骨折并不会影响海王的实力。
他没有着急进去打断她们的交谈,而是仰头靠在门边,安静地望着林晚。
接连几场暴雨送走了盛夏的光阴,初秋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窗外的阳光不再刺眼,风里带着些微的凉意,走在街上已经能闻到些许萧瑟的味道。
可林晚身上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四季便停止了更迭,只留下生机勃勃的春意。只要靠近了她,就能看见荒芜大地生出了的绿芽,从此草长莺飞,万物回春。
林晚和小女孩聊了好半天,终于看到了在门边久候多时的男朋友:“你来啦?”
“嗯,搜救结束了。明天开始消毒。”
周衍川走过去,简短地说了下进展,没有告诉她太多关于灾情的详细内容。
林晚谨记志愿者的提醒,也没仔细盘问搜救结果,就指了下还赖在她床边不走的小女孩:“她刚才说想看无人机。”
周衍川垂下眼眸,淡淡看向还不如他腰高的小朋友:“想看?”
小女孩黑乎乎的脸蛋顿时透出了红,刚才的伶牙俐齿转眼不见踪影,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有、有点想,可可可以吗?”
林晚在被窝里偷笑。
这小女孩前几天见了周衍川就跑,今天终于说上话了,还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性别萌芽时期对好看的异性的本能欣赏而已,特别正常的现象。
林晚当然不会介意,但她没有出声,想听周衍川会如何回应。
周衍川想了想,用一种平稳的语气说:“现在还不能拿来给你看,过几天行吗?”
“好好好!”
“医院附近不能随便飞无人机,跟你爸爸妈妈说一声,他们同意的话,到时带你们去开阔点儿的地方。”
小女孩本来想亲手摸摸无人机就好,结果这下听说还能看它在自己面前飞起来,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转头跑向外婆的病床,跟她要手机给父母打电话。
总算打走小电灯泡,周衍川才在她床边坐下:“阿姨明天到?”
“对啊,我其实想叫她别来的,反正下周就要出院了,可没办法,我妈妈说她一天都不能再等下去。”林晚提起这事就头痛,“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接了多少电话,蒋珂差点想跟节目组请假跑过来,我一听就说‘你疯了吗,大好前途不要啦?’”
周衍川:“然后她说前途没有你重要?”
“……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那么喜欢你,听说你出事后肯定没办法安心比赛。”
“干嘛,又要吃醋啦?”
周衍川摇了摇头,然后又轻声笑着说:“不会。你本来就值得被许多人喜欢。”
林晚猝不及防被夸了一句,有点不好意思。
她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说:“昨天大魔王也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什么?”周衍川往吸管杯里加了些温水,一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稍稍垫起她的后脑勺。
林晚原本没觉得口渴,喝了几口水后感觉喉咙确实舒服了许多。她重躺好,轻声说:“就是跟我说一声,接下来的考察只能交给徐康负责了。但她夸我前期的调查报告做得很好,问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愿不愿意继续参加。”
周衍川呼吸一顿,把吸管杯放回去时,唇边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他双手用力地撑着桌面,骨节分明的手背曲成凌厉的弧度,像在压抑某种情绪一般,很久都没有说话。
静了几分钟,他才低声问:“你想去?”
见他这副模样,林晚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
面对生死,她当然是害怕的,可这一个多月的考察经历,不仅让她对鸟类保护的基层工作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也对鸟类栖息生态环境有了更加全面的认知。
能够一次性走访几十个鸟类自然保护区的机会不多,她因为受伤错过了后半程,今后万一还有机会摆到面前,她实在不想轻易放弃。
谁都无法预料灾难何时降临,但她不想往后漫长的人生,永远被胆怯所束缚。
可此时此刻,她心中忽然生起一种妥协的想法。
假如有人说“为了我,别再去了”,假如那个人是周衍川,她或许愿意为他放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