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见面聊,又没说要挑地方。”
苏拉竟无法反驳。
杜荔娜已经从老宅搬回了家,王子猷没有怀疑过股东会投票背后的真相,生活在表征上恢复了旧有的轨道。
说是一切如旧,却又有了些异常:杜荔娜频频独自出门,有时一下午也联系不上,回来后问就说是去高中同学李薇的舞蹈培训中心帮忙。王子猷觉得这是好事,也鼓励她结交新的朋友。
因保有着自己的秘密,杜荔娜暗暗兴奋。
现在的她,是从前难以想象的忙碌。她继续着与裴老师的交流,在他的支持下,她每周去一次莫娜的拳击工作室,在沙包上找寻一点自己的力量。其他的时间,她分一半给李薇——她喜欢待在薇薇安舞蹈培训中心,看小朋友们跳舞,另一半分给苏拉,用于了解一帆的经营状况,捡回一些遗忘在学生时代从未使用过的知识。
杜荔娜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状态——所有选择都在她的手中。她可以告诉王子猷,也可以不告诉,可以离开他,也可以不离开。这倒令她不急着审视自己的婚姻了,她更专注于当下的自己,她想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她也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苏拉。
舞蹈社更衣室的记忆错位,让车祸那天的记忆也开始动摇。现在她知道自己有能力挥拳,对世界的恨意却悄然减轻了。
杜荔娜拿起一件粉蓝色的小纱裙,在身上比来比去:
“这条可以穿着跳《胡桃夹子》,你觉得好看吗?”
苏拉皱着眉:“我不懂这些。”
杜荔娜很无语:“苏拉,你没跟闺蜜逛过街吗?”
“没有。我没闺蜜。”
“……就是提供一点你的审美意见,不需要很懂。相当于闲聊吧。”
苏拉环视周围,这是个失控的环境,都是带着孩子挑衣服的妈妈,一个比一个吵闹,让她不舒服。
“闲聊浪费生命,说正事就要有说正事的环境。”
杜荔娜深深叹气:
“那就去旁边的咖啡厅吧。”
杜荔娜对一帆和JZALPHA的官司所知不多。她只知道,杜宇风罹患胰腺癌,和这场官司中的心力交瘁不无关系。
JZALPHA是一帆的老对手了。大约十年前,JZALPHA统治着亚洲多国的XC材料供应,而一帆作为后起之秀,通过更低的成本和更均匀稳定的性能,大规模占领市场,最终将JZALPHA挤出了中国。其后,一帆和JZALPHA在多个市场屡屡狭路相逢,到如今,一帆的全球市场占有率已经超过了JZALPHA。
JZALPHA历史悠久,资金雄厚,手握多项专利,通过滥诉来打击新兴科技企业,是他们的惯用手段。漫长的诉讼期和高额的诉讼费用对他们来说如九牛一毛,但只要胜诉,就能拿到丰厚的赔偿金,而后来的科技企业往往资金薄弱,供应链也相对脆弱,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90%以上的被诉企业会选择庭前和解,支付一笔相对可以承担的赔偿费用,并承诺以后在全球市场上绕着JZALPHA走。
此前,JZALPHA已经通过类似的手段,击垮了好几家新兴国家的科技创新企业。
杜宇风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认为一帆的技术是自己带着一帆的十几个技术员们一刀一枪干出来的,与JZALPHA的专利产品虽然功能相同,但探索路径和技术原理根本不同。所以,他坚定地拒绝了和解。
两年来,一帆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聘请专业的律师、财务专家和技术团队在美国应诉。也因为这一场专利权诉讼,过去两年一帆在北美市场毫无建树,只能靠欧洲和新兴市场增加的份额来填补北美的亏损。
由于杜宇风压倒性的威望和绝对的控制权,此前,一帆内部从未质疑过他的决定。杜宇风患病以后,江世敏也延续着他的策略。一帆有一派元老,主要是以副总裁孙非凡为首的初代技术骨干,一直坚决反对和解。他们愿意忠心于江世敏,也是因为这个立场。
但现在,昔人已去,积威渐消,跨国诉讼缠斗正酣,每天烧掉大量资金,仿佛一个无底洞。集团内部也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子猷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和解才是对一帆的股东和员工最负责任的做法。但江总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标榜自己是爸爸的正统接班人,一直坚持不和解。如果我愿意出面表态支持和解,就能给到江总一些压力。”
杜荔娜平静地捧着咖啡:
“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现在已经习惯于质疑王子猷所说的一切。
苏拉想了想。
“他说的没错,只是另一些事情他没提。”
一帆现在在跨国诉讼上烧的钱,很大一部分是本该投入到临南工业园的。而这个项目,是京岚王家主控,如果顺利上线,王家的收益也是最大的。王家当然希望一帆在境外和解,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在利润率更高、风险也更低的领域——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