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她,脸上峭冷的轮廓缓缓舒展,浮现出一个温和的笑。
“其实今天,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我要走了。”
杜荔娜愕然。
“走?去哪儿?”
苏拉替她理了理额发。
“记得之前你和宁夏去陵县,我们和徐芳开远程视频会议吗?”
“怎么?”
“我报名了今年的1+1法律援助志愿者行动,已经通过了选拔,下个月启程。我的派驻服务地,就在陵县。”
作者有话说:
注:“1+1”法律援助志愿者行动是由一名志愿律师加一名大学生志愿者或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到中西部法律服务匮乏地区,无偿为当地困难群众提供法律服务,并为当地培养法律服务人才。其服务范围主要包括:提供法律咨询,办理各类法律援助案件,承担政府法律顾问,配合政府化解社会矛盾纠纷,开展普法宣传活动,协助政府搭建乡村、社区公共法律服务平台等等。
浮生居大块(5)
杜荔娜和宁夏在海谷村村委办公室里和病床上的苏拉连线。让她们意外的是,网速居然飞快,从语音会议切换到视频会议毫无障碍。除了徐芳祖孙和村支书,还有许多村民挤到村委来围观。他们听说对面是个挣很多钱的大律师,也不管什么计费时长,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村民们的问题五花八门,什么老公打老婆,老婆打老公,儿女不给爹妈寄钱,爹妈不给儿女盖房,寡妇和叔伯抢宅基地,等等等等。视频会议连了大半天,直到村支书说苏律师还病着,才告一段落。
在那之后,海谷村的村民还经常托徐芳找苏拉和宁夏提问,能在电话里解决的,她们就立刻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指引村民去县城的法律援助部门咨询。
一开始,苏拉是有点不耐烦的。村民没有付费意识,他们觉得一句话的事,律师往往要花费大量时间了解情况、解释和分析。
但是久而久之,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受。
鹤市的律所多过米铺,随便一个小案子都有十几个律师来抢,像医院和拘留所这种容易接触案源的场所,总有律师常年蹲点。而陵县这样的地方,却是一片饥渴的沙漠。
郑永明总说苏拉不读博,是急着赚钱,这是不清楚内情的说法。事实是,她的导师不肯收她。
老太太原话是这样的:
做学术不是象牙塔里的隔离实验,尤其我们家事领域,要推动理论发展,你得先懂得现实,理解咱们中国的老百姓对家庭的期待是怎样的,而中国人的家庭法,又应当如何满足中国人的期待。你这个孩子,为人太冷,对家庭的概念也很模糊,按这个标准,你在我这儿,硕士都毕不了业。
苏拉在和海谷村父老的对话里,触及到一些最本真的思考,更找到了久违的成就感。
她幼时在榴城长大,自觉自己生活的世界封闭而狭小。那时,她觉得鹤市这样的大城市,才是更大的世界。
现在她才明白,鹤市也不过是一个小世界。
海市、鹤市、陵县、榴城,它们同属于一个世界,忧戚与共,血脉相连。
杜荔娜惊讶地望着苏拉:
“你……要去多久?”
“服务期初定一年,期满后再看,也许会更久,也许到那时,我又有新的想法。”
“可是你不在的话,我……”
杜荔娜忽然焦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