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大家都很讨厌苏拉,听说可以不和苏拉一间寝室,自然惟黄美婷马首是瞻。
写信的人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上了大学以后,她自己成了寝室里被孤立排挤的那个人,突然就明白了当初的原委。
她说,她记得苏拉用那个粉底,是很光明正大的,当着黄美婷的面也用。黄美婷第一时间并没有发作,是过了一段时间,才突然指责苏拉的。
她相信是黄美婷撒了谎,只是因为这谎言的后果,她们都乐于看到,才一致拥护那个谎言。
信的末段写道:
老师,我没有勇气说出我的名字。但如果您见到苏拉,替我向她说声抱歉。
苏拉放下了信纸。
班主任握着她的手:
“老师也要代表自己,跟你说声对不起。也要感谢叶深,如果不是她坚持,就不会有这封回信。”
苏拉发了一会儿愣,问:
“那叶老师,怎么没跟您一起来?”
班主任遂呆住了。
“你不知道吗?叶深她……已经去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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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是唯一一个知道叶深生病的人,那也是在临近高考的时候了。
她劝叶深休假去治疗,化疗、放疗、出国,什么都好,只要能多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
叶深却在这件事上展露了她的驴脾气。
她说她的病,她自己知道,该看的医生都看过了,最乐观的生存期估计也不超过三个月,医生说,也许和遗传有点关系。所以,她母亲当年抑郁自杀,可能不全是被父亲抛弃的缘故,可能也是因为生理上的痛苦没有被诊断出来。
“这也是个好消息呢,说明我妈妈不是心狠到非要抛下我,是病痛逼迫她抛下我。”
这种极端的自我安慰,连做了几十年教育工作的班主任,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抱了抱她。
叶深反过来拥抱她:
“我想陪我的学生们高考,这是多关键的时候啊,突然换了语文老师,会影响他们考试的。文姐,既然我的人生只剩下有限的时光,我想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高考结束后,班主任和叶深一起寄出了那四封信。
那时她已经瘦得一巴掌都攥不满,全靠止痛药和惊人的意志力撑着,呕吐和疼痛已经是日常,头发也掉得厉害。
叶深等着回信,等了一段时间,决定自己等不了了,于是买了去青海的机票。
那时正是青海“花儿”的季节,到处都是“花儿会”,有风景,有歌声,去一次青海,也是叶深最后的心愿。
出发前,叶深把自己最后的一本日记本给了班主任,请她方便的时候,转交给苏拉。
没过多久,她去世的消息就传到了学校。
学校的领导和同事都很震惊。叶深不合群,有点容易激动,有点理想主义,但大家还是喜欢她的。震惊之余,学校想对家属表达一些慰问,再组织学生做一场纪念活动,却都被叶深的家属拒绝了。
说是家属,其实只是家属代表。叶深的父亲原来姓林,林家秘书出面处理了所有事宜,林家的其他人,从头到尾没有露过面。
“我和叶深虽然在教育理念上总是冲突,但我也是最理解她的人。”
班主任摩挲着日记本的外壳,长长地叹了一声:
“叶深说,你是她最牵挂的学生。”
苏拉颤抖着,用线绳牵挂的小钥匙打开日记本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