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了九月,有一天陈青青哭着跑进来,说那个疤脸的汉子又打上门来了。
梁桥已经不能自己坐起来了,只好仰面朝天,看着严重发霉的顶棚,眼神涣散。
疤郎来了,不是一个人来的。
两个小家伙被他一左一右提溜着,个个哭出一鼻子鼻水。
“梁哥哥。”
“师父。”
梁桥这才回到人间,挣扎着侧过身,看见了贺无疾和常欣悦,他俩跪在床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脸上挂满了眼泪。
“嘿,你说我这段时间忙的是什么呢?该找的人找不到,什么大事都错过了,就找到这么两个小家伙。”
疤郎一屁股坐在桌前,看着陈青青就笑起来。
“哈,你个小丫头最有福气了,如今梁公子回来了,你开心吧?”
陈青青瞪他一眼,指指自己鬓边的白花。
“闭嘴!”她勇敢回怼。
疤郎倒是愣了愣,谁死了?梁家不是已经死到只剩梁桥一个人了吗?还有新丧?
“喂老弟,你什么情况啊?”
陈青青气得就去捂他的嘴,死活把人拉走。
里头两个小的早就听明白了,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一边一个拉住梁桥,好似这样能够阻拦住他的脚步,不叫他伤心而去。
“哥哥,我已经没了爹爹,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师父……”常欣悦没了一贯的伶牙俐齿,拉着梁桥的手,只知道哭。
梁桥虚弱地叹出一声,很想笑笑安慰他们,说生死离别乃是世间最寻常的,可他说不出来。
“你们来了也好,替我去上一柱香吧。”
梁桥的病情并没有因为两个小家伙的到来而有所好转,反而开始发烧,像是他自己觉得这样死掉太慢了,要加速燃烧掉身体的最后一丝能量。
所有人中唯一懂医术的常欣悦被安排进房照料,越照顾越不得要领,出来翻庄拂煦留下来的医书手稿,把纸面翻得几乎要摩擦出火花。
贺无疾守着药炉子,望着烧红的炭火出神。
“怎么会中箭的呢?”
常欣悦缓慢摇头。
“师娘还要教我功夫的。”
两个小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靠在一起,互相寻求支撑。
一阵晚风吹来,有落叶随风翻滚。
盛夏过去了,秋风起,马上就要将繁华的一切打回原形。
疤郎将晚饭端去给梁桥,照例没有得到理会,强行喂下一些,全都吐了出来,被陈青青提着鸡毛掸子抽。他端着饭逃掉,找到两个小的,将病号餐便宜给他们。
四个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沉默地吃着晚饭,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有野猫跳上墙头,长一声短一声叫了起来。
陈青青眼中有了些光彩,挑了两块鱼肉,端着碗,送去墙边。
疤郎的眼神追了过去。
贺无疾埋头吃饭,吃着吃着,被踩了脚。
“你干什么?”
常欣悦努一努嘴,让他去看。
疤郎端着整盘江鱼跑到陈青青身后,挑出完整的鱼肉夹到她碗里,再由她喂给猫咪。
“喂,你说,他明明是零余子大人的手下,为什么不跟着大人,偏要赖在这里?”
“他喜欢青青妹妹?”
“你开窍了啊。”常欣悦点点头:“但我觉得,还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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