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上面还留着干涸的血迹。
这来自一位以身殉道的法师。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来魔教是为什么?原本我想要的是这个吗?
他忽然劈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医馆的蜡烛亮了一夜,一只蜡烛燃尽了,换上另一支,里间的蜡烛熄灭了,便把外间的取来,继续点上。
好似,唯有这一点点光明,才能让人有希望仍在的错觉。
庄拂煦出去接了牛头坡的小娃娃回来,自己抱着坐在夫君的灵位前,一坐就是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所有的蜡烛都燃尽了,到处黑洞洞的,就连近在咫尺的牌位也模糊了字迹。
好似,那个人毅然决然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抽身而退,一去不回头。
忽然门板被叩响,庄拂煦被吓了一跳,撑着膝盖起身,把娃娃放在蒲团上,勉强拧了帕子擦擦脸,这才出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梁桥。
他一身露水,连睫毛上都缀满了露珠。
“护法,你是在外面站了多久?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桥身体都僵硬了,艰难退后几步,双手交握,贴近胸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我想同大小姐认个错,是我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欲罢不能,甚至把别人的苦难当做踏脚石,我有罪。”
大小姐十分担心,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怎么这样说自己,你不是这样的人。”
梁桥忽然一阵鼻酸。
“大小姐肯信我,我要告诉你一句话:真相不重要,眼前人才重要!”
说罢,梁桥再拜,接着转身,向着茫茫晨雾,一步一步走远。
大小姐如有所悟,追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回头。
蘋婆就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分明还是几个时辰前见过的样子,可是神情却全然不同了。
“那个娃娃,我们把他收养了吧。”
大小姐似懂非懂,抬了抬手,引他去里间。
小娃娃趴在蒲团上,缩成一小团,睡得安安静静的。
蘋婆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手按在他后脑上,忽然看向门外。
“你去把门关上。”
庄拂煦还不是很明白,但仍然起身出去。
外面天光已经亮了,晨雾在迅速消散,灿烂的朝霞布满天际。
一道光从她身后投过来,比朝阳更耀眼夺目。
庄拂煦惊愕回身,急忙跑回去,却看见蘋婆抱起了小孩子,正在逗他玩。
“这是谁呀?”
小娃娃笑嘻嘻,张嘴啊啊啊。
蘋婆有些没力气,靠在格子柜边上,撞得灵牌翻倒下来。他抬手接住,看也不看丢在身旁,专注地叫娃娃看自己的嘴型。
“你说,娘,娘亲。”
娃娃啊啊了半天,忽然跳起来,一把挣脱他,飞跑着扑向庄拂煦,抱住她的腿。
“娘!”
庄拂煦忽然泪目。
她弯腰抱住娃娃,紧紧挨着他稚嫩的小脸,透过泪眼看去,蘋婆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笑着,却瞬间白了头。
“用我一生一世来赔给你,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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