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人正讨论着,保送的几人从走廊另一头慢慢走过来。
廖争他们甚至连等他们进门的几十秒都等不住,直接把脑袋窜出靠门一侧的窗户,朝着走廊那头喊:“迟哥,笛子说你们跟老王说,不离校,留下来陪我们参加高考,真的假的?”
廖争这中气十足的嗓子一嚎,半栋楼的人都听到了。
四楼靠走廊一侧的窗户瞬间挤满了乌泱泱的人头。
奚迟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中,轻巧点头。
“怎么,不欢迎啊?”桑游笑着说。
走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欢呼声。
“欢迎,当然欢迎!”
“呜呜呜呜老大我要落泪了!”
保送生资格尘埃落定,山海一中送一批学子上了岸,又马不停蹄开始另一程山水。
冲刺的日子单调而疲累,但因为有人同行,总能把旧日子过出新意来。
可能是某节数学课,因为被静姐拧得太紧又反复摇晃之后、传了半个班才被拧开的保温杯,可能是某天晚自习前,担着糖葫芦叫卖的爷爷恰好经过学校后门,被王笛发现后,连糖带着稻草把子一起买下,拿到班级人手一串的糖葫芦。
可能是被迟哥和黎哥定时定点喂到胖成小球的麻雀,可能是某场考得还不错的模拟考之后,天边一场盛大的落日。
可能是烟雨江南刘老师在某节试卷分析课上,随口一句“三段话,让语文老师给我12分”引发的笑声。
南山从来不喜风雨,可渐渐的,也开始熟悉落雨之前的雨汽,开始学会分辨风中泥土的气息,开始坐在教室里,期待一场大风之后的暴雨。
奚迟和江黎依旧做着新一轮竞赛卷,用阿波罗尼斯圆和仿射变换做解析几何,用拉格朗日乘子和中值去求不等式,在无人的教室接个安静的吻,挑个凌晨的时间在操场打一场夜球,偶尔闹狠了,奚迟脖子上会被咬出一两道印子,江会长在洗过冷水澡之后,重新收获新一套禁言套餐……
一切好像只是寻常。
当时也只道是寻常。
五月一过,日子越发紧巴起来,越来越多的自习课出现在课表上,哪怕安排了课程,也就是做题,讲题,查漏补缺,巩固知识点。
黑板右上角倒计时首位已经从9变到3,日历一页一页撕,当“立夏”两个字出现在最新一页纸上的时候,看着那个“夏”字,他们还有些恍惚。
日历下方题着的诗句应景到不能再应景。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原来已是夏天。
立夏这天是个大晴天。
这天晚霞格外得美,粉紫色的晚霞,将整个天际染透,也铺满教室每一张放着试卷、写着梦想院校的课桌。
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像是知道终有一天,它会成为记忆里无法超越的存在那样,专注而认真。
他们现在或许还是不懂刘老师那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的意义,但已经学会偶尔停一下步子看看路上的风光了。
校园广播里流行音乐渐轻,换上了舒缓的钢琴曲,依照惯例,开始每日英文诗歌放送。
“今天要念哪首诗了?”陈诗文随口问了一句。
祝余翻了翻目录:“好像是狄兰·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高考倒计时四十天开始,山海一中每天都会放送一首英文诗歌,并印发成册,人手一份。
陈诗文“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钢琴曲如水缓缓淌着,所有人依旧看着窗外天际。
广播里细微的电流声响过之后,开始今日份的诗歌放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