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筱筱正在这儿够着脖子往花厅那边瞧,身后倏地传来棠心院院长鹭柏那略显苍老的声音:“她们都去了,你怎么没去?”
月筱筱吓了一跳,忙转头,但她向来不怕这老夫子,便继续扭着头站在窗边,眨眨眼,耸耸肩,面露无辜道:“我又不指望去九重天嫁人改命。”
白发年老的鹭柏并不为这唐突的回答而气恼,反而沉稳地应了句:“九重天上如今世风不畅。”
月筱筱也这么想,但她没说什么,回过头,临窗继续看花厅那边。
有句话她没说。
那就是她管什么世风畅不畅呢,如今九重天上那股刮得到处都是的“好嫁风”,又不是她带头兴起的。
花厅这头,瑶琴已经从水纹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出意外,正是她家中费力打点了好一番关系的紫霄仙府。
瑶琴心里很是高兴,面上不动声色,只弯了弯唇角,神色间依旧是一派自得。
那边曌妍也在金娉公主府五个字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时高兴得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几个友人也围着她替她高兴:“曌妍,你考中了!真的考中了!”
曌妍别提多高兴了。
不久,曌妍便从人群中退出,来到花厅向着水榭方向的窗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水榭那头站着的倩丽的身影,她高兴地抬起胳膊挥了起来:筱筱,成功了!我真的考上了!
水榭那头的月筱筱也抬起胳膊挥了挥。
月筱筱与曌妍分别从水榭花厅出来,两人在廊上碰面,并肩一起往外走。
曌妍还沉浸在不久后就可以去金娉公主府的喜悦中,脸上挂着不减的笑,脚下也蹦蹦跳跳的,一时兴奋,边走边聊,和月筱筱小小地畅享了下日后去到公主府后的生活。
必定是和金娉公主在外的名声一样,跟着她的人,都能得到她的器重,日后跑马腾云、挥剑除魔,做出一番事业。
这一番话,倒与曌妍平日里流露出的做针线女工的小女儿姿态全然不同。
月筱筱便笑了:“要让你爹娘知道你去公主府是为了日后打打杀杀、脑袋都要别在裤腰带上,恐怕命都要被你给气没了。”
曌妍立马竖指在唇边,朝月筱筱轻嘘。
月筱筱了然,也竖指轻嘘。
两个女孩儿亲密地笑闹做一团。
不过路上,高兴归高兴,曌妍还是担心起了月筱筱,边走边看看身边,聊道:“你真的要去‘应事府’吗。”
曌妍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没说,默了默,最终还是说了:“其实凭你的模样,要是去到九重天,未必不能靠嫁人翻身。”
月筱筱听了这话没生气,反而笑笑,又大大咧咧地抬胳膊,搂住曌妍,说:“你怎么跟我娘一个说辞。别人就算了,你们可不能这么想我。”
又说:“‘好嫁风’‘好嫁风’,如今哪里的仙乡福地都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但你看看我娘,一辈子等一个男人,被情爱拖垮了意志就算了,身体也垮了,别人相信男人就罢了,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信男人的。”
最后是一句常与曌妍挂在嘴边的座右铭:“靠山山倒,靠仙仙跑。我谁都不靠,我靠我自己!”
这话曌妍是信的,也信月筱筱,可她话锋一拐:“那你娘那边你要怎么解释?她先前都往白长老家和我家送东西了,就指着能给你打点打点关系门路,托我家和白长老家带你上九重天、关照关照你。你如今不去,还要去‘应事府’,她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岂不是又要哭闹?”
这话一出,月筱筱搭曌妍肩膀的胳膊都落了下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她本要说一句不让瞒着她娘知道不就好了,迎面却一阵风地跑来一个扎着双髻的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孩儿,正是月筱筱家洞里的嫩笋精小鱼。
小鱼见了月筱筱和曌妍,赶忙在两人面前刹住脚步,跟着跺脚焦急道:“筱筱,不好了,你娘知道你没考九重天考了应事府,这会儿已经在洞里踩凳子要上吊了!”
啊?!
月筱筱忙往回赶:“我瞒得好好的,娘怎么知道的?”
一起往回赶的小鱼:“白长老家的洞门口不久前放鞭炮呢,你娘听见动静就去打听了,瑶琴她娘刚好在,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被她说漏了嘴。”
月筱筱心里叹气。
很快,回了家,洞里,月筱筱她母亲乐嫦的房间,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听见了门外的动静,踩着凳子正要把自己的脖子往面前的绳子里套,便听到一声气沉丹田的嚷嚷:“对,就这样,往里套,然后踢了凳子勒住脖子,你就能马上飞升极乐了。”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乐得一个人清闲自在。”
“刚好还能少个人少口饭。”
“回头你这绳子留着,我要想开或是想不开了,我也蹬了凳子飞极乐。找不着你就当你重新投胎去了,找着你了我们还能在西方世界重新做母女。”
伴随这话的,是一脚踢开大门阔步走进来的月筱筱。
月筱筱抬头见母亲乐嫦尴尬地站在高处看过来、头不知到底该不该往绳子里钻的样子,手抬起指过去,颇为老成地淡定开口道:“你钻啊,为什么不钻?你怕了?”
“今天谁不吊死自己谁就是狗!”
乐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