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邑气若游丝,雪化成水,从他的眼角脸颊处淌进耳后。
真冷。
他没心思感受温度,濒死使他意识逐渐模糊。
一会儿脑子里是“那人”在尸山血海里朝他轻睇的模样,一会儿又是沈鸣月高高在上俯瞰他的样子。
死亡给予他天降的灵感。
沈鸣月——
荀邑撑着抬起脸,嘴唇小幅度张合,眼里竟流露出乞求一样的情绪。
沈鸣月看着他的眼神,觉得自己面临着一个困境。
暴雨,伞,淋湿的小狗。
她撑着雨伞,手里有一块干燥温暖的毛巾。
她蹲下身,将耳朵贴近荀邑的嘴唇。
她敛着眼睛认真倾听,像温柔和煦的邻家大姐姐。
这块毛巾,算是她赠予这只她亲手重伤的小狗的葬礼。
“你是她。”荀邑湿热的气息扑簌到沈鸣月耳后。
沈鸣月皱眉,“她是谁?”
荀邑没做声。
沈鸣月侧头去看,现荀邑在痴望着她。
片刻他喃喃道:“你总会知道的。”
沈鸣月沉静着。
荀邑又道:“沈鸣月,你的名字真好听。”
“因为你好听的名字,所以我想赠送你一个秘密。”
沈鸣月见他已经失力至极,在他头颅即将砸到地面时,只好伸出一只手臂拦在他脖子下。
“你说。”
沈鸣月开口,声调冷冽而悦耳。
荀邑眨眨眼,瞳孔开始扩散。
他死去的前一秒,睁着瞳孔扩散的眼睛努力寻找沈鸣月的脸。
但他没找到。
沈鸣月的脸离他那么近,他只会朝远方去寻找。
最后,他对着虚空道:“这个世界是重置的。沈鸣月,这个世界为你重置过的。”
沈鸣月的呼吸停了一下,她似乎听见了荀邑原本鲜活的生命开始僵冷的声音。
低头去看荀邑。
荀邑原本年轻红润的唇被冻得乌,他光滑的皮肤有好几道雪化的水痕,那些透明的痕迹在他脸上斑驳着,好像比他身下的艳丽血色更加刺眼。
对死亡司空见惯,沈鸣月知道作为炼魂的术士,旬邑不会有机会形成自己的魂魄。
他在踏上邪恶术士一道时,灵魂便已经献祭给了自己的贪欲。
沈鸣月起身,满头白雪,她看着旬邑的尸身也渐渐被雪掩盖。
雪山静悄悄,只有落雪的轻微簌簌声。
沈鸣月在这长久的寂静里,耳边一直回荡着旬邑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世界是为你重置过的。”
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