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的小书房内,一张案几的两边。
黄月英与甘宁各自跪坐,桌案上摆着刚热的茶水。
汉时的饮茶文化,黄月英是不习惯的,所以她若是待客,便只是简单的开水泡茶,上次甘宁走的匆忙,也还未试饮过这类清茶。
当然,甘宁也是她真正招待的第一个客人。
她受封的事,黄承彦与蔡氏已经知晓,族人们上门道贺,也都由两人处理,她不想去过管这些杂事。
如今她手里的力量慢慢的多了起来,当然是要及早安排才可以。
黄家庄子,已经相当富有。
可再富有,也只是个怀里抱着一大块金子的孩童,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是以,要尽快安排保卫力量。
“方才这么一会儿,为兄倒是思索了一番阿楚的话,先论第一个问题,什么是战争。”甘宁拿起了杯子,闻着清香的茶味,抿了一口,率先答道。
“兄长请说。”
“我少时便与人斗勇,初时是一对一,后来便成了十数人对十数人,若人数达百人……不,至少千人,便可称之为战争了吧?”
黄月英认真的听着,随后笑笑,“算是一种解读,也的确如此,战争,其实说到底就是一场群架,人数越多,能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甘宁点头,“便是如此。”
“那兄长有没有想过,为何会有战争呢?”
甘宁眉头皱起,认真思考,良久之后才道,“汉室衰微,先帝任宦官外戚,远贤能之人,以致百姓困苦,又有张角起兵,致天下大乱,诸侯割据……”
“兄长觉得是人的问题?”
甘宁点了点头,“是。”
“兄长觉得先帝选用贤能的人,就能避免战争?”
“是。”
黄月英微微叹气,“兄长这么说,也没错,但无论先帝选用何人,都不能避免张角的苍天已死。”
甘宁沉默。
“张角之所以揭竿而起,又从者甚众,皆因从者困苦,在大汉的体制之下,已然是活不下去了。”
“可为何呢?大汉已立朝四百年,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活不下去?”
“为何?”甘宁也不明白。
“天时不予,粮食歉收,无田无家者……越甚。于百姓而言,但凡还有一丝能生存下去的希望,都不会抛弃自己的田地。”
“天时?”
黄月英点头,“近些年来,兄长是否听老人感叹过,这天越的冷了?比十几二十年前要冷许多?”
“似乎……有过。”甘宁惊讶,仔细回想一番,“当真有过!我阿母生前便曾说过,她幼时,并无这般寒冷。”
“兄长可知,交州之地,甚至都有冰雹落下?”
“交州之地气候温热,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怎么可能?”
“为何不能呢?”
“若真有,那难道不是天子无德所致?”
“自然不是。”黄月英摇头,“这所谓的天子,不过是皇室巩固统治的话术罢了。”
“这……”
“如今天气越冷,气候异常,粮食产量就会受损,每每到了此时,世家大族兼并土地,致贫者无立锥之地,社稷便动荡不安。”
甘宁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他知道,黄月英不是胡乱说话的人。
“所以,不论天子用了什么贤臣,都无法阻止张角的这场叛乱,即便阻止了张角,也会有刘角,陈角,此为其一。”
“所以,关于战争是什么这个问题,阿楚的回答是:战争,其实是生存资源的分配方式。”
“生存资源……分配方式?”甘宁默默的念着这两个词,不得不承认,黄月英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半晌,甘宁叹气,而后直起身子,拱手,“宁,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