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悬在她的颤颤的长睫上将落不落,看上去十足的可怜。
霍去病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以食指蘸去她的泪水道:“你在担心害怕什么啊,那是陛下啊,陛下才不会出事儿呢。”
刘彻在他心中形象伟岸,他并不觉得刘彻会被打倒——特别是在已经慌乱无措的曹盈面前,他更要表现得镇静才行。
终于她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慢慢平静了下来,嗫嚅着道:“我也信舅舅的。”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刘彻没有寻那些能言会道的儒家学士到太皇太后面前分辩是否可战,而是将主战派的王恢和主和派的韩安国带到了太皇太后面前。
王恢是边吏出身,见惯了边境百姓的困苦,任大行令后日日以亲历亲见之事向旁人告边民之苦,即便太皇太后都听他说过几次。
但到底念着他是经过那灾难的人,太皇太后没多追究他,仍让他当着大行令。
刘彻派王恢这个主战过来当说客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怎么将主和派的韩安国也一道带来了?
韩安国原本可是梁孝王刘武国内的刘武的内史,难不成刘彻是想着借刘武的面子在太皇太后面前讨些好吗。
太皇太后不解刘彻的意思,刘彻就明白相告:“祖母不是想要听辩述吗,一人的陈辩能有什么意思,当然需得两人辩论起来才能分得清可不可。”
他倒是没有单偏听信主战派的言论,太皇太后愕然一会儿,点了头。
于是刘彻便坐下,让王恢与韩安国分站两边,道:“当着祖母的面,你们两一方主战,一方主和,现下朕要仔细询问,你们哪方可胜,就都在这辩词中了。”
两人皆称是,刘彻便问道:“如今的状况,咱们大汉出钱又出女儿和亲,但是却没能换来和平,朕想着干脆动武将匈奴收拾了,你们以为如何?”
这就是两派根本的议题了,想都不用想,王恢抢先一步言道:“从前战国时代,代国国力微弱照样可以战胜匈奴,如今咱们的大汉国力强盛,自然是可以打的。”
韩安国半睁着眼等着王恢陈词完,这才拱手道:“匈奴贼人屡屡犯边确实可恶,但是陛下不能因着愤怒就贸然决定动兵。高祖刘邦白登之围足足七天,归国后仍是定下和亲之略,到底还是和亲有道理。”
刘彻被一梗,只觉得韩安国难缠。
他这边喊来的王恢可是已提前对过问题的。
他前些日子特意下旨命那些儒生们讨论过,该如何讲才最清晰有效地表现出与匈奴一战的必要,收集了答案才让王恢来的。
叫来韩安国则是因韩安国得太皇太后的信任,也是代表老太太的立场,只有把他辩输了才能叫老太太心服。
但韩安国这个出了名的辩士果然是名副其实。
“那按照你的意思,咱们应该继续和亲的政策?”刘彻只得顺着韩安国的问话问下去。
“自然,和亲之策已传承五代,这才有了我大汉日渐强盛的和平之景,陛下还是不要轻易更改吧。”
韩安国话音未落,王恢便反驳他道:“和平?韩大人口中的和平怕是只你家宅和平吧,那匈奴人年年犯边什么时候和平过?和亲了还要攻击我们大汉,还和亲做什么?”
这一次总算王恢在言谈上占了上风,刘彻脸上露出了些笑影,但还是保持公正的形象,向王恢道:“王恢,韩安国可是老臣了,说事儿就说事儿,不要攻击他。”
王恢便按照刘彻的意思,向韩安国致歉,韩安国合着眼点点头。
“那便还是韩安国你来先答朕的问题吧。”刘彻明白过来这先后言在攻讦上的优劣问题,便先邀了韩安国作答:“依你看,我们去攻打匈奴能不能有好处?”
“没有。”韩安国简单直白地直接否定了,一会儿抬眼见刘彻显露出的怒态这才给出解释:“匈奴的地盘即便我们出兵占了也没有办法进行耕种,为着废地劳民伤财实在没有半点好处。”
“韩大人大谬!”这个问题王恢已背过书,批起韩安国来也顺当:“若能得胜叫匈奴害怕,从此我大汉边民再不受欺辱,远方的那些异族异国也会知我大汉威名,臣服于我大汉,怎么能说没有好处呢!”
韩安国向太皇太后望了望,见她老人家也没有什么异议,就承认了王恢的这个说法。
刘彻颇为满意,既然得了打匈奴有好处的结论,那就该问应怎么打了,只是这两位都不是专研兵法的,他便没有问应怎么打,道:“那你们两认为,匈奴好不好打呢?”
“不好打。”韩安国虽明白了刘彻主战的心思,但仍不与他站在一边,直接道:“那匈奴回到草原上,就如同鸟儿飞向天空,我们大汉派兵去找都找不到,如何打?”
这一点确实就是如今汉军弱势的命脉,刘彻只得看向王恢,让他给出一个答复。
王恢皱着眉踟蹰一会儿,到底冷硬了态度道:“若按韩大人的说法,为何那秦将蒙恬就能主动出击匈奴获得大胜,咱们大汉是哪里不如秦了吗?”
这根本不是能类比的话,如今的匈奴又不是从前秦朝时那么游散不团结了。
偏韩安国也不能就这一点来辩驳,一旦他辩驳,就是在唱衰大汉,他只得摇摇头不与王恢争辩这一题。
刘彻同样不满意王恢以这种说服去堵韩安国,对韩安国这样反对自己的臣子,他虽然头疼,但是还是爱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