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说几日前,笑忘的一次见利忘义。
笑忘本是规规矩矩卖桃花的。桃花酿的酒,桃花磨得粉,桃花晒干泡澡,连桃木都被他卖给了棺材店,后来又开始琢磨起不需要成本的桃花扇。
他不是绘画高手,架不住画了九世桃花,大笔一挥,总能唬住一些人。实在不行,也有说辞,“中国画,讲究的是个意境,莫看桃花看留白。”
废话,纸扇子,底色能不白么?
话说那一天他出了格,一切只因为来了个贵客,不问价钱不挑花色,手里拿着个鸡血石就往扇柄上坠。
旁边人说了,“爷,这么金贵的物件,挂在这桃花纸扇上——”
那男子只说,“越是无奇越是安全。”
这一来一往可不简单,装着忙于创作的笑忘却故意不去搭讪,直到那爷放下一块金子指了指这笑忘楼的匾,“这莫不是闻名天下的笑忘楼?”
“天下不敢说,至少方圆几个街坊都认得。”笑忘心里好笑,他和嗜梦不过轮回入世白天,仗着和孟婆关系铁,一来就是一京中大鳄,泡妞泡到妞泡他,数钱数到手发软,随随便便桃花树下面就是一坛子金子,爷就是命好,没辙。
“那这桃花扇可是不寻常,只是这看着都一样——”
“众生平等么。”笑忘不知为何,一打眼看这男人就不舒服。他得承认,看到和自己一样迷倒万千少女的男人,他本能排斥。他得承认,看到出手和自己一样没有概念没有顾虑的,他本能排斥。
他得承认,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乐侯苏叶,他本能排斥。
为了寻功德,他每次轮回前都要做功课,这一世,那苏叶的大名,可是放在显著的地方,昭然若揭,硕然写着:
改朝换代。
他得承认,看到能改朝换代的优良品种,他本能排斥。
这安乐侯不怎么爱搭理人,那眸子一闪而过全是默然,语气彬彬有礼才更显得生疏,冷到骨子里的一个主儿。笑忘一眼看透了他,却没看透他的荷包。
人就是利益的动物,明明不差钱,看到对方推来一片金黄,还是忍不住要低声下气。
笑忘不缺金子,却还是收下了金子。收下了金子,安乐侯要他提诗。提诗吧——笑忘恨只恨他是顺应历史潮流轮回,而非往古代穿越的,于是他能想起的名人名言,到了这一世,全成了剽窃。
不提名人名言,他脑子里便只剩一首,又是嗜梦年年月月念的南柯公子那一首桃花诗。
来日遇桃仙,嬉笑讨酒钱,不知素娥厌,转身已不见。
安乐侯未露出半点悦色,笑忘也糊涂了。
如若苏叶本不在意这首诗,为何重金来买?
如若苏叶是在意,为何又装出风轻云淡?
总之,这男人,有故事。
笑忘没有想到,这故事,结局写在嗜梦那里。
现在看着嗜梦一双冷眸扫射自己,只一声“说”,颇有股坐镇不乱的气势。
嗜梦就是如此,对众生,尤其是对他这只狐狸,坐怀不乱,分寸有余,横眉冷对,荣辱不惊。
一旦和梦公有丝毫瓜葛,便是智商为零,情商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