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宗见土匪炸锅,知道自己赢了。他长出一口气,命令一线的各连紧守战线。二连和三连之间放开一个缺口,让弃械投降的土匪从缺口穿过,由六连押送到江边圈起来。
陈怀贵呆立原地,身边只剩几个亲兵。
“败了!败了!”他喃喃自语。少年时便跟着族兄落草,二十几年的土匪生涯,转眼间就这样结束了。两天前他还意气风地谈论成都府的婆娘,现在已成黄粱一梦。
“三哥,我们降了吧!”老四陈怀金的声音急促传来。
“要降你们降。我们陈村全完了。老子一家子全在陈村,老子不想一个人活着世上!”
“陈村咋完了?三哥你咋知道?”
“刚才老子一直在听,是否有陈村的人招降,结果一个没听见。官兵既然打下了陈村,怎么可能不带人出来招降?只有一种可能,我们陈村死光了。”
“那侄儿怎么办?”
“二哥没死,官兵还会留着侄儿继续招降。”陈怀贵苦涩地笑了笑,把锋利的刀刃横在了勃颈上,“兄弟,快过去吧,你老婆娃儿又在喊你了。兄弟,我们下辈子见了!”
牛角寨土匪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在朱平槿与战场上的所有军官、士兵和乡绅百姓亲眼目睹下,以出乎预料的方式突然崩溃了。
土匪们没有射出一箭,没有砍出一刀,在己方军心动摇和官兵军事压迫的双重挤压下,按照朱平槿设计的方式放下了武器。
三当家陈怀贵和几个死忠的亲兵自刎而死,老四陈怀金率部投降。官兵在欢呼,土匪在沮丧,观战团在震惊,而亲友团已经提着一桶桶煮好的米饭,热烈欢迎平安归来的金不换。
在朱平槿的前世,四川和湘鄂西是建国初期土匪最为猖獗的地区。剿匪斗争持续多年,曾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为了彻底清剿盘踞于深山老林中的土匪,解放军曾经开展过声势浩大的“喊话运动”,利用土匪的亲属在匪巣下喊话,分化和动摇土匪,取得过巨大的成效。朱平槿在四川s委d校中学习过这段历史,也在成都茶馆中听说书的摆过龙门阵,于是有样学样,拿来现炒现卖,效果还真不错。
胜败转眼分明。
刘红婷对朱平槿的态度也生了巨变,从尊重变为了崇拜。
她曾经追求战场胜利给自己带来的成就感,喜欢刀剑铿锵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初上沙场,她曾经想象过一场惨烈的厮杀:残破的军旗、独奔的军马、垂死的将士……
她甚至设想过,假如土匪把她包围了,成千上万把刀枪剑戟指着她,脸上还带着淫*的表情,那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像她爹那样以一种可怕的甚至是屈辱的方式死去,也不失一种可以接受的解脱。
但眼前的轻松胜利,大大出乎于她的预计。
“三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花蕊夫人的诗,拿到这里用正好。
“想什么呢?战场上要集中精力!你现在是参谋军官,职责是为主官指挥提供决策建议和依据。我们的主要战场目标还没有达成,下一步要怎么做,心里要随时有数才行!”
朱平槿看到刘红婷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她在战场上思春,于是轻声斥责她。
“土匪不是输在兵器甲胄上,也不是输在组织和训练上!他们失败的根本原因,是没有理想,没有信仰!
单纯严酷的军纪,并不能保证军队的绝对忠诚,也不能保证士兵的令行禁止。人的行为,只有至他内心的力量,才能真正驱使或约束,才能迸出巨大的能量!这就是被动与主动,自与自觉之间的差距!
说到这儿,朱平槿的语气由重变缓:
“舒先生是你的上级,对军队的思想建设负有主要责任。以后你应该主动找她汇报思想嘛!军队只有在思想上做到整齐划一,才能在行动中做到整齐划一。我们现在的情况还差得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朱平槿给了刘红婷接近舒国平的机会,所以明为斥责,实为大开绿灯。聪明过人的刘红婷一听就明白。
不过,朱平槿也不是单纯给他们谈恋爱的机会,那是带着任务的。所以,刘红婷的理解是,耍朋友谈恋爱可以,任务也要完成好。什么是理想,什么是信仰,这两个不懂的名词,她决定找舒国平共同探讨一番。她爽快答应了朱平槿,帮着宋振宗干工作去了。
下一步的主要任务是骑兵的。他们将利用高的突击,在行进间冲击土匪在岷江北岸的队伍,冲垮打散土匪有组织的抵抗,然后再与步兵协同,分片清剿或者追击。
世子已经下达过命令,对于匪张光祖,无需审问,就地斩杀,并将级交由抚标。
为什么下达这个命令,捉个大活人游街示众岂不是更风光吗?护商队的军官们曾经暗自猜测,是因为世子与抚台大人已经建立了某种默契。
他们猜得不错,只是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