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朋友记得你吗?”
阿达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上次你找人去救的女孩,打树花的那个,她记得你吗?”
“不记得了……哪怕他们都不记得我了,可我还记得他们,我还是想回去。”
“役界可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地方。”
役界,正是阿达所在的地方。初到这里,她只看到这茫茫大漠。她一个人徘徊了很久,久到忘了时间,她还记得第一眼看见这少年立在天边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奔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终于找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同类。
少年面对陌生人的拥抱并没有讶异,也没有激动,好像习以为常。阿达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少年告诉她,这是役界,在这里,没有百工灵,也并不需要创造怎样的作品。为什么叫“役界”?少年摇头,口口相传一个名字,能有什么意义?阿达问,还有其他人吗?为什么我没有见到过?他们这样的对话,有过很多次,每次说到这里,少年便走远了,只留给她一个疲惫的背影。
阿达也很疲惫。役界没有黑夜,只有白天,所以她从不曾有睡眠,好像也不需要有睡眠;她也不会饿、不会渴。阿达时常在想,如果什么都不需要,我还算是活着吗?那个少年好像适应得很好,但——
“在这里
,我们的生命还有意义吗?”
“在这里,我们不吃不喝不睡,所有的时间都自己分配,没人逼我们做不爱做的事,没有季节变化和天气变化,想躺着、想跑、想滚,爱干什么干什么——就是没有什么意义。”
“你好像挺喜欢这里?”
少年抿了抿嘴,不答;阿达也没有再问一次。
“你试过吗?离开这里。”
那少年略顿了顿,回答好似云淡风轻:“试过,可是很快就会发现根本没有用。”
“你一定也很想你的朋友吧?”
“我没有朋友。”
“那你家里人呢?”
少年皱了一下眉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幽幽地说:“那个世界,跟我,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们忘了我们,我们也会忘了他们吗?”阿达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少年的眼睛,语气里充满了忧虑,“我还会记得我是谁吗?
少年没有答话,他的眼神让阿达心里发慌。少年似乎已经在这个役界待了很长的时间,长到阿达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能撑那么久。
“你一直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阿达问。
少年转过头去:“我叫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达“噗”地一声笑了:“不会是个很难听的名字吧。”她拍拍少年的肩,“那不说也可以理解。”
“你的百工灵不会永远留在那里,你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她就会越弱,然后消失……”
“然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你的百工灵已经
消失了对吗?”
“最后这点时间,去和珍惜的人告个别吧。”
阿达甩甩头:“不管怎样,先帮伍瑟做琴吧。绯看到了丝芽灵,绒绒看到了铁芽灵,伍瑟诚心的话应该也可以……”
“这对他来说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不过是努力做个作品而已,有什么危险的啦!”阿达自顾自继续想着,“刚才暮蕊西席说什么来着,老木……朽木……”
已经来了这么久,她还不清楚这役界的危险。少年想,也罢了,她也好,她的朋友也好,与我有什么关系?于是他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