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君药早就在里面等他了。
他们一个坐着,一个跪着,窗外淡淡的阳光凝成一束,从两人之间仅存的空间中穿过,割出两段不同的风景。
秋君药在明,秋景和在暗。
明暗的光线在两者脸上交错闪过,恍惚间,父子俩在明在暗的脸各自分开,又完整地重合,在记忆的脑海画面中,竟然神奇地合并成一张完全不违和的一张脸。
一模一样。
他是他的亲生儿子,是他的血脉,再没有人比他更像他。
那样像的两张脸,却一个阴沉着,一个在笑,笑的那个甚至还抬起手对秋君药抬起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挑不出任何错的礼:
“儿臣问父皇安。”
“。。。。。。。。。”秋君药没吭声。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秋景和,并没有开口叫秋景和起来。
秋景和就一直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也不喊累,也不抬头,姿势颤抖的脊背,能隐隐透露出他的辛苦。
许久,秋君药才听见自己说:
“景和,你是我的孩子。”
“是。”秋景和道:“按照长幼顺序,儿臣是除了大公主和大皇子之外的,父皇的第三个孩子。”
“那景秀呢?”
秋君药问:“他是你的谁?”
秋景和闻言,指尖一抖,微微弯曲,在地面的沙土上挖出一个小小的坑:
“他是儿臣的七弟。”
“你还知道他是你的弟弟。”
秋君药勃然大怒。
他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滚烫的水泼到地面上,差点沾湿了秋景和的衣袖:
“景和,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谁给景明出的主意。”
“你比我更了解老大,若无你在旁边出谋划策,他怎么会知道要给景秀下接骨木花毒?!”
秋景和伏在地上的头轻轻颤了一下。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见秋君药的衣角。那时一身玄色的外袍,上面绣着团簇的银月花刺绣图案。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有人和他说过,那银月花图案有个传说,是孝子吴福顺为了治好父亲的病,遍寻神药,随后在蓬莱仙岛上,由药神赐下的。
从此以后,银月花就成了代表父子之亲的象征,而此刻,秋君药正穿着银月花玄色袍,在审判他,审问他。
而他无可辩驳。
他只能说:“是。”
“是我怂恿大哥,也是我找到了凝梵,然后将接骨木花毒交给了她,让她帮我下药。”
秋景和道:“这一切,确实是儿臣做的。”
“只有下接骨木花毒一项吗?”
秋君药问:“我问你,狼群,是不是你招来的?”
“。。。。。。。。”这回,即使秋君药仍旧没有叫秋景和起来,但秋景和已然直起了身,直直地看着秋君药。他这回仍在笑,只是这笑意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带着大彻大悟后平静:
“若我说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