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有一小片空地,塔出小小的一间木屋来,贺南带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花草往那里走。我见身边一株红花鲜艳欲滴,花蕊嫩黄,美不胜收,御花园里也没见过的美物,忍不住低头想凑近了仔细看一眼,贺南惊叫:“别碰!那是我的美人醉,碰一下起码要睡上十天。”
我还未抬头,身子已经被莫离拖开老远,接着又瞪我一眼,“跟好!”
我叹口气,想起嬷嬷了。
莫离啊莫离,你离我心中绝世高手的形象,真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木屋里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一床一桌一椅,地上倒是铺着厚厚的地垫与毯子,充满异域风情,贺南说它们是他偶尔上草原溜达时别人送的,我立刻想起桑扎的话。
“你在草原上救过人?”
他立刻露出受侮辱的表情,“当然!医者父母心。”
……是后妈的心吧?
“那这些是他们为了谢谢你才送的吧?”我摸摸身下柔软的羊毛毯,上面颜色鲜艳,图案美丽,边角还绣了一颗小小的红心。
我发现新大陆那样指着它,“看,人家好爱你。”
贺南居然脸红了,一把拖过那条毯子,胡乱折起来塞进角落里,“别胡说,你大哥才好爱你。”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就冷了,我们俩一起回头,看到莫离闪着寒光的眼睛,“你们在干什么?”
完了,高手生气了,我们俩一起没用地咽了咽口水,转过身去,四只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坐好。
“贺先生,你说平安命不久矣,可否细说。”莫离开口,居然客气了,叫他贺先生。
贺南对莫离很有些忌惮,说话前都要看一眼他收在腰间的黑色长鞭,回答也迅速许多,不像跟我说话时那么夹缠不清。
“她体内被人种了锁魂虫,此虫乃上古奇物,后被圣火教所得,代代由祭司用血肉供奉相传,如果她不是圣火教祭司的话,得此物必定死于非命。”
自遇见丹桂之后,我每次听到祭司这个词便觉敏感,此时更是,不由自主再瞪贺南一眼,很想叫他闭嘴,况且皇兄说了,那是不离不弃,与锁魂虫有什么关系,若不是我知道不能让他们知道此物来历,几乎就要跳起来反驳他了。
莫离却沉默,面沉似水,显然对他所说的话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我见气氛不对,身上忽有些发寒,手指像是自己有意识,慢慢靠近他,最后按在他的覆在地毯上的衣袖边,他的手一动,却没有翻掌推开我,也没有低头看过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南见我脸色难看,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来,得意扬扬地站起身来,从上往下地看着我说话:“不过既然你们遇见了我,那就没事了,我能救她。”
“怎么救?”莫离沉声。
“自是将锁魂虫从她体内引出来。”
我猛惊,抱住胸口跳起来,“不行,它不是一个的,还有另一个,你把它拿走了,那个人怎么办?”
贺南两条眉毛弯弯拱起,“原来你不但知道它有两条,还知道他们是生死相连的。”
我心里叫一声不好,再看莫离,他果然面色微变,目光如电,直射入贺南的眼中,“此话何解?”
贺南抱肘得意,“不知道了吧?锁魂虫黑白相依,分种两人体内,白虫为主,黑虫为辅,白虫之主若是死了,黑虫必定破宿主之心而出,其人死状奇惨。”
莫离低头,沉默良久,木屋中气氛压抑,隐隐有风雨骤来之势,让聒噪的贺南都打着寒战开始噤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他如此沉默,胸口忽然有轻缓的疼痛感,双手动了动,很想抱他一下。
他仿佛有预知能力,在我还未做出任何动作的时候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深且长。
然后他开口,说:“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他眼中的光芒复杂难懂,但越是让人看不懂的东西越带来压迫感,我还未思考便本能地退了一步,心里大概醒悟过来,他应该是为了我早知此事却从未对他提过而生气,立刻没用地结巴道:“那个,其实,我也是猜的。”
我一直记得他在山上所说的那句话。
他说:“平安,我最恨被骗。”
“猜得那么准!”贺南那白痴惊叹了一声。我脑血上涌,立刻忘了他是世上唯一能救我的人,一脚就踹了过去。
一阵劲风将我们俩分开,莫离站起来,负手对贺南道:“你说下去。”
贺南已经被吓得跳到屋子角落里,回答不知有多迅速,“古书上曾有记载,黑白双虫相依而生,若入人体,其宿主自然生死相连,若是单独引出白虫,黑虫当依白虫生死而定,总之要紧的是那两条虫,而不是两个人。其实类似的情况还有一些,例如传说中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双生雪貘,虽然体型比较大,但是相依而生的习性是一样的,还有只有在沙漠中才能见到的……”
“闭嘴!”我与莫离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摸着鼻子看他,心想我俩难得也心有灵犀了一回。
莫离额角青筋隐现,握着鞭柄的手背也是,压着声音道:“说重点。”
贺南看了一眼鞭子,咽了口口水,点头,“只要锁魂白虫不死,那个身带黑虫之人也不会死的。”
我略定下心来,又忍不住咬牙切齿,“为什么要把两条虫分置两人体内,这是谁想出来的阴招?”
贺南瞥我一眼,“自然是圣火教祭司想出来的,用来保护主虫。圣火教祭司多由女子担当,灵性越足之人越是体弱,必定需要一个绝顶高手来保护,但利刃伤人亦易自伤,控制一个绝顶高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与你生死相连,这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