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低下眉骨,娓娓道来一场风月。
去年秋,柳和之上缘因寺祈福,当日大雨。他躲雨时进山中亭,遇安乐郡主。安乐郡主喜爱听戏,在此前,柳和之已经名满京城。安乐郡主认识他,却也不曾去认识他。
因缘际会让他们相遇,而雨势颇大,山林喧闹,天地之中无事可做。安乐郡主自然还是开口搭话,她让丫鬟上前相问,请问你就是柳和之柳公子吗?
柳和之独身一人,看对面妇人衣着打扮皆显贵气,便明白是位贵人。他诚实回答,自己便是柳和之。
丫鬟同他说,我家夫人很喜欢听你的戏。
柳和之对于自己得到认可,自然欢喜。他从前并不喜欢唱戏,倘若不是为了生计,何苦出来受人白眼。
安乐郡主是美人,她说起自己的见解时,尤为动人。雨倒像天公作美,伴着雨声,安乐与柳和之说了很多。
在天地寂寥的时候,许多情感便会被放大。想来便是如此,安乐与柳和之彼此记住。但一个是天上芙蓉,一个是地下野草,天与地没有交集。
只有下雨的时候,雨从地上来,却又从天上落下来。
从谈天说地开始铺垫情,情到深处生欲,自然而然。
安乐郡主是清冷的,是高贵的,这种清冷让柳和之沉沦。他爱上了安乐郡主。
姜致听着李宣的话,却轻轻反驳:“你又不是当事者,你从何知晓?”
李宣抬起头望着她,苦笑:“师兄亲口告诉我。他还告诉我,他在平巷有处房产,交托于我,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这话里有关键,姜致问:“他料到自己会死是不是?”
李宣摇头,他不知道。当时,他也这么觉得。所以他不愿意接受,不愿意听见这种托孤一般的腔调,他与柳和之争吵。
柳和之却说,倘若你也不收,我不知该托付谁了。
一句话,劝服了李宣。好歹听起来是把他划分进了自己人行列。
其后的日子里,李宣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柳和之忽然就自杀了。可是他并没有,他一直过得很好。这让李宣微微放心,直到那日。
他回想起来。还觉得遍体生寒。原来失去一个人只在片刻之间。
他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说:“我现在还记得。”
他从前唱戏唱得不太好,柳和之告诉他,倘若不能体会,不妨将自己当成戏中人。他一直记着,当真唱得更好了,甚至能上台了。
没人说话,只听见孟复青一句:“他没和你说过素心?”
李宣抬头擦去眼角泪花,摇头:“说过几次。”
姜致想起素心挺直而又脆弱的脊背,她坚定地说,柳和之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却只被记于几次言辞。她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临走的时候,姜致抬头又望见几只鸟,她问孟复青:“人会同时爱两个人吗?”也许柳和之既爱安乐郡主,又爱着素心呢。
孟复青看着她的眼,眸子里一汪深潭如墨,“或许会。但我不会。”
这种浓烈而又克制的情感让她有些惶恐,她低下头,踢开脚边的石头,“又没问你。”
孟复青点头:“我只是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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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24章春去也(5)
什么叫“我只是想告诉你”,花言巧语。她忍住笑,“倘若你这么说,便能这么做的话,那世上令人艳羡的鸳鸯未必太多。”
她身边三妻四妾的男人太多,同6小山去喝酒,时常听见那些男人讨论不同的女人,今日爱张三小姐,明日又爱李四小姐。话语是轻飘飘的,反正也无人来讨债,还不是随便说说?
孟复青笑容莫测,只说:“姑娘,日子还很长。”
姜致点头,理所当然地想,是啊,日子长才难。
他们从平巷出来,孟复青之后还问了许多话,皆是关于柳和之和安乐郡主的事。姜致问他:“你怀疑安乐郡主吗?”
孟复青道:“或许。”
又是这句话,姜致轻呼出一口气,诚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要说杀人动机,安乐可以怕事情败露而动手,素心也可以因爱生恨而动手。
她哈口气,合掌搓了搓,翻身上马。她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孟复青,孟复青抬手,手背掩住嘴巴,姜致立刻想起他的伤来。
她关怀道:“孟大人还是养好伤再劳累吧。”
孟复青拉住缰绳,单身上马,将她拢在怀里。“是,听姑娘的话。”
6小山还是上了尹松的马,他们原没有多余的马匹,只能挤一挤。他挪了挪屁股,和尹松说话:“尹兄,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尹松瞥他一眼:“回刑部,6二少爷要跟着我们回去吗?”
6小山想了想刑部那阴森森的样子,摇头,说:“你把我放家门口就好了。”
尹松没答,喊了声驾。
走在前面的姜致也问了一样的问题,孟复青笑说:“吃饭。”
“啊?”姜致惊讶,“又吃饭啊?”
孟复青看着前方的路,忽然一扯缰绳,来了个大转弯,“吃完饭,再陪姑娘练练手,如何?”
姜致一听练手来劲了,她在家里憋了好久了,最近大事小事堆在一起,她只能在家里自己练练拳。
“去哪儿啊?”她惊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