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心腹仆人在门外喊道。
“老爷,时辰到了,该起来了。”
张四维猛地惊醒,睁大眼睛,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躺着小妾。
她也被惊醒,坐直了光溜溜的上半身,穿上衣服,下了床,又穿上裤裙鞋子,轻声叫唤着门外的婢女丫鬟们,点灯,端着水盆进来。
小妾走到床边,把帷帐挂了起来,看着睁圆眼睛躺在床上的张四维,柔声说道:“老爷,该起来洗漱了。”
张四维咳嗽两声,慢慢坐起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喝了一口参茶,补补元气。
漱口、洗脸,又用了一碗红枣小米粥,再在小妾和丫鬟的伺候下,张四维换上三品朱红圆领官服。
小妾端着乌纱帽,正要给戴上,张四维突然伸手挡住,“今儿老爷要进殿启奏事情,给我换顶新的。”
小妾一愣。
新的?
进殿启事要换一顶新乌纱官帽戴?
不过小妾不敢问,马上转身去柜子里拿了一顶新的乌纱官帽,给张四维戴好。
小妾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牙牌,小心地系在张四维的腰带上。
这是一块朝参官牙牌,象牙材质,正面刻有“光禄寺卿、翰林院学士、国史馆编修张四维”,反面刻着四行字,“朝参官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与借与者罪同,出京不用!”
明制中,翰林院学士品阶不高,才正五品,难显其清贵,于是一般加个九寺卿的衔,把官阶抬上去。
就好比参预机务的内阁大学士,从中极殿大学士到东阁大学士,都跟翰林院学士一样,只是正五品,视受皇上的宠信程度,加侍郎、尚书、三孤、三公衔,把官阶抬上去。
“什么时分了?”张四维站在后院中,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
“回老爷的话,丑时两刻了。”
“丑时两刻。差不多了,轿子备好了吗?”
“回老爷的话,轿子在轿房里候着。”
张四维摸了摸怀里的上疏奏章,深吸一口气:“走!”
轿子从张府侧门出来,两位随从在前面提着气死风灯照路,前后八位随从护着轿子。
走到长安街上,四位轿夫抬着轿子,脚步轻盈,走得很快。
为了方便上朝,朝参官们一般都住在南城,尤其以东西长安街的最多。
张四维不缺钱,在东长安街边买有一座宅院,离午门不远,大约两刻钟的路程。
轿子在午门外停下,这里停满了上百座轿子,官员们纷纷从轿子里钻出来。
午门上挂着数十盏灯笼,照得人影幢幢。
大家互相拱着手,无声地打着招呼,不敢随意出声,打破这里的寂静。
张四维抬头看了看午门。
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中间为御道,平时不开启,左右两阙门供当值大汉将军和宿卫执杖旗校等人的出入。
左右两掖又各开一门,称为左、右掖门,这才是百官入朝之门,文官入左掖门,武官入右掖门。
张四维看到一座城楼隐在夜色中,上面的灯笼像是点点繁星,在黑夜中晃动。
这是五凤楼,设立有朝钟朝鼓,由钟鼓司宦官掌管,暮鼓晨钟,等会朝钟一响,就要早朝了。
看着这座黑夜中这座高耸的城楼,张四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煌煌天威啊!
他心里迟疑了一下。
要不要搏一把?
很快,他下定了决心。
都走到这一步了!
当然要博!
张四维跟同僚们在左掖门候着,按照律制,当值的大汉将军和执旗锦衣卫军校最先验牌入禁。
接下来依次验牌入内的近侍官员,公侯驸马伯,五府六部官员,最后是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
张四维是翰林院学士,属于近侍官,第二批验牌入门。
左侧门有直房五间,被人称为“板房”,是詹事府、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官员侯朝的地方。
张四维横穿午门后面的空地,来到右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