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城的城头已经是遍地尸骸,尹旗童几人前几天努力保护下来的军队,今天一天的损失全都给找补回去了,不过他们的军队在损失,崔明淹的军队一样也遭到了重大打击,这还没和凉州军正面接触,军队就损失如此之大,他都不敢想若是凉州军攻上来之后,他的损失会有多大。
而尹旗童既然看着自己麾下战死的士卒也是格外心痛,可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虽然和凉州军取得了联系,可是人家根本就什么都承诺过,从最开始到现在,他们只不过是在努力的想办法,在这一战结束之后,能倒向李朝宗的怀抱,所以,他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让自己在这一战之中建立一定的功勋,在未来的新罗朝堂上,才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一阵的狂轰乱炸把尹旗童几人炸的晕头转向,尹旗童从城墙上站了起来,晃了晃被炸的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耳边除了‘嗡嗡’作响的声音,他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抓住身边的一名士卒,大声喊道:“我是不是聋了?”
他喊的声音很大很大,可是被他抓住的那名士卒双眼无神,好像已经傻了一般,整个人呆愣愣的,更别说回答尹旗童的问题了。
尹旗童不死心,再一次抓住一名士卒又问了一遍,可这个人和刚刚那人的表情差不多,根本就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就在尹旗童以为自己聋了的时候,他的听力开始慢慢恢复了,那‘嗡嗡’的声音在逐渐变小,但是他这个时候又听见了喊杀声。
他努力的走到女墙旁边,向外面看了过去,就看到凉州军的攻城云梯已经开始向前移动,跟在攻城云梯身后的就是凉州重甲,而在重甲之后,跟着数不清的凉州弓弩手。
“殿下,凉州军打上来了。”一名亲兵冲到崔明淹的身边,高声喊道。
此时崔明淹的情况也没比尹旗童好多少,不过崔明淹也是挺让人佩服的,凉州军这么狂轰乱炸的,他愣是没从城墙上逃下去,就这副胆识也足够让人钦佩了。
“其他两面城墙的情况如何?”崔明淹大声的问道。
“都遭到了打击,情况和正面城墙差不多。”那亲兵喊道:“不过,东西两侧的城墙,没有重甲攻城,都是普通的凉州战兵,相对来说正面的压力是最大的。”
这亲兵说的没错,和正面防御相比,两侧防御的压力确实小了一些,攻击西侧城墙的事夏侯家两兄弟和他们麾下的东疆战兵,这些战兵和凉州军相比确实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这只是和凉州军相比,和新罗军比起来依旧是精锐。
而攻击东侧城墙的则是郑家两兄弟带领的东疆战兵,至于增援而来的三个军,牧云之暂时没准备让他们出战,倒不是不相信这些人的战斗力,凉州军中就没有战斗力差的军队,只不过他们抵达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这晕船不是一天两天能缓过劲来的,休息了两天时间,这些人看似什么都不耽误了,可要是上了战场,麻烦可就大了。
杨延昭带着麾下的重甲战兵缓缓向前,身后三万六千重甲战兵紧随其后,上了战场的杨延昭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他的眼睛里只有前方和眼前的敌人,至于后面的支援之类的他从来都不操心,毕竟只要每次他出征,基本上路朝歌都会在,只要有路朝歌在的地方,他就特别安心。
跟在重甲身后的弓弩手出了第一轮打击,箭雨从杨延昭的头上飞过,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飞向城头,城头上的新罗士卒努力的举起手中的盾牌,抵挡着飞来的羽箭,小小的盾牌怎么能将全身保护住呢!
他们只能期望羽箭长了眼睛,都从他们的身边飞过去,可他们的想法着实可笑了一些,凉州军的弓弩手未必各个都是神射手,但是这种覆盖性质的打击,几乎不需要什么准头。
第一轮打击之后紧接着就是第二轮,凉州连弩的威力在这一刻出了如同黑白无常招魂一样的咆哮声,箭雨弩矢覆盖之处,到处都是倒地不起的新罗士卒。
“弓弩手,还击还击。”城墙上的崔明淹高声喊道,新罗的弓弩手自然也不会闲着,他们抓起弓弩开始反击,可他们射出去的羽箭弩矢打在重甲步卒的身上就跟挠痒痒差不多,根本伤不到人家分毫。
“换成破甲箭。”崔明淹都快被自己家的弓弩手气疯了,他们自己也不想想面对的是谁,普通的箭矢怎么可能给重甲造成伤害。
“床子弩,床子弩。”崔明淹继续号着军令:“看准了重甲给我狠狠的打。”
“没了,床子弩都没了。”那名亲兵高声道:“凉州军的投石车第一轮打击,就把我们的床子弩全都打没了。”
路朝歌的第一轮打击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的打,他看准的就是城墙上的床子弩,什么对重甲的伤害大他一清二楚,没了床子弩的压制,新罗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去辎重营找,我准备了不少床子弩。”崔明淹抓着那名亲兵说道:“半个时辰之内,把床子弩给我抬上来。”
那亲兵看着如同陷入疯魔一般的崔明淹,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转身就往城下跑,他是一点都不犹豫啊!
现在任谁都知道,留在城墙上能活下来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但是下了城墙就不一定了,实在不行自己传到了军令之后就逃跑就是了,反正只要能活下来就比死了强。
此时的尹旗童已经从刚刚的状态之中缓了过来,他看着缓缓而来的凉州军,知道这个时候要是不做点什么,他麾下的战兵可就真的打没了,你不能因为联系了凉州军,就觉得这些人能对他麾下的士卒手下留情,到了战场上不是袍泽那就剩下敌人了。
尹旗童在纷乱的城墙上找到了郑宇柴,高声道:“现在怎么办?凉州军已经攻上来了,我们要是不做点什么,我们就都死干净了。”
“我他娘的现在有什么办法,不下了城墙我们就必须顶着,除非我们现在就举兵叛乱。”郑宇柴吼道:“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凉州军有这东西,我要是知道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扛一会,只要我们的伤亡足够大,就会被换下去,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不就是用人命往里填吗?”尹旗童高声喊道:“那我们之前那么多的谋划意义何在?”
“意义就在于,我们要让凉州军看到我们的诚意。”郑宇柴说道:“这些人都是我们在未来新罗朝堂立足的工具,你要是舍不得,那未来的新罗朝堂就与你们尹家无关。”
“你记住了,现在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整个家族。”郑宇柴抓住尹旗童的将军甲,说道:“你要是在婆婆妈妈的,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不是被崔明淹弄死,就是被凉州军弄死,从现在开始,不要在乎你麾下的那些人的死活了,没了军队未来我们还可以有很多,但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们尹家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依旧只能是新贵而不是世家大族,你明白了吗?要是还不明白就赶紧想,时间不等人。”
说完,郑宇柴轻轻的松开了抓着尹旗童将军甲的手,又轻轻的推了他一下,说道:“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顶到晚上我们就行动,若是顶不到晚上,那我们就自求多福吧!”
城墙上的局面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包括躲在外城的赵寅成,他没想到凉州军有这么强大的武器,而且还有这么多,他之前的一切谋划都是基于双方平等的条件之下的,可是现在看来,凉州军有他没他都一个样,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路朝歌从来都没主动联系过他,就是因为人家压根就看不上他,有他没他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他要体现出自己存在的价值,体现出整个赵家的价值,不然他一定会被路朝歌和整个凉州所抛弃,凉州来新罗为的就是利益,不要跟人家谈什么感情,国与国之间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为了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赵寅成也是豁出去了,今天晚上就行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凭凉州军的能力来说,今天若是不行动起来,明天估计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叫来那个哑巴护卫,让他想办法去找尹旗童,告诉他自己将在今天夜间提前执行计划,让他们配合自己,他的计划原本是要在两三天之后才开始的,可是现在不行了,必须提前执行了。
哑护卫匆匆赶到了军营,可是根本就找不到尹旗童,没办法的他只能去找了尹旗童的老爹尹宜修。
此时的尹宜修也是愁眉不展,凉州军的几轮轰炸之后,把所有人都打沉默了,他们没想到凉州军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
尹宜修在得到赵寅成要提前行动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拖下去了,在拖下去的结果就是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哑护卫离开之后,尹宜修将其他几家人叫了过来,将赵寅成要提前行动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没多说什么,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拖不得了。
几家人在一起商量了一番之后,就各自离去,准备晚上配合赵寅成的行动,打开城门迎接凉州军入城。
而此时的城墙之上,云梯车已经搭在了城墙上,崔明淹知道死守城墙根本就挡不住凉州军,所以他让尹旗童等人带着麾下士卒顺着搭好的云梯车冲了出去。
这一冲不要紧,可把杨延昭给乐坏了,攻打城墙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最喜欢的就是在旷野之上把敌军围起来之后慢慢揍,崔明淹的这一操作直接如了他的意了。
杨延昭直接叫停了进军,等着新罗人冲下来,尹旗童几人也知道冲下来那就是个死,留在城墙上还有机会往城下跑,冲出去之后可就不一定有机会再冲回来了。
他们几个不傻,就让自己麾下的一部分士卒冲了下去,剩下的人死守城墙,说死了也不会下去。
崔明淹可不管谁下去了,只要他看见有人下去就可以了,而且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将敌军挡在城下,而且还能消耗尹旗童等人麾下的士卒,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顺着云梯车冲下城墙的新罗士卒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与敌国作战,他们就是保卫自己国家的英雄,这个时候他们没有退路,他们要为自己身后的国家负责,与崔明淹和洪志哉这些上位者不同,他们想的没那么复杂,他们想的就是这是我的国家,我的身后就是我的王都,我不能让他落在敌人的手里,就这么简单。
当一支军队带着必死的决心向你冲过来的时候,那种过军队本身的气势,是能吓退很多敌人的,那种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气势,已经越了战斗力本身,他们迸出来的这种气势,就是想告诉面前的敌人,有我们在,你别想踏入我的王都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