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来了,大家快让让。”在人群外面有人在喊。
顺着分开的人群通道,黄石快步走到里面,他见四周的人都有些戚戚然,心想那小孩是不是已经死了。在刚才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那个脑子是“嗡”的一声,不由自主地就会想到,那些在网上看到的惨烈的车祸现场。
在人群中间的地上,一个小孩子躺在了血泊中,一个大点的小孩子正跪在前面,放声痛哭,“阿纬,你睁开……眼睛看看哥哥啊,你怎么不看……,你让我怎么办……”
“太惨了,太惨了,死得真惨啊……”旁边几个围观的人眼睛都是红红的,也在抹着眼泪。
黄石看到离这个小孩子四五米远的地方,还停着自己前几天刚买来的那辆压路机,它的前轮上还醒目地沾着血迹,在车子与小孩之间的地上也有一道的血迹,还有一只被压得扁扁的小胶鞋,这应该是现压了人之后,车子被人开着往后倒退了几米。
而车子的司机吴南海此刻也是瘫坐在地上,他面色惨白,背靠着那个车子,不断大声的说道,“真不是我,是他自己冲过来的啊……”说一会儿,他用手掩着面,“呜呜”的哭着,接着又开始说道,“他是自己冲过来的啊……
看到这种情景,黄石摇摇头叹口气,看样子吴南海的心里是有了阴影,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去开解他。“你们把他给扶起来。”现在最要紧的是要看看下面的小孩子他不是还活着。
因为那个大孩子是几乎趴在了阿纬的身上,黄石只能让旁边的几个人把他拉起来,这样才能判断小孩子的生死。旁边连忙走出来了两个人,想要把那个大孩子搀起来,可是他却好象全身都软了一般,被两个人架着拉到了后面。
看到地上的阿纬个子很小,才四五岁的样子,原本那张白皙的小脸,现在则是淡金中带着青色,他穿着的是今天早上下来的新衣裳,不过上面已经是沾满了血污,下半截的棉裤就象是被吃完的棒冰套子瘪瘪的。
眼瞅着这幅惨景,黄石也不顾他身上的血污,赶紧蹲了下来,把他的小手拉起来,还没有完全冰冷下来,再摸了一下他的脉搏,感觉不到有什么跳动了,又连忙用手指背去探他的鼻息,好象也没有什么热气。
难道是已经死了,黄石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不过他又有些不放心,想起有听说过是要察探伤者的颈动脉,于是他也把那个带了血的指头,轻轻地按在了小孩的脖子上,旁边的众人不知道黄长要做什么,都紧张的看着他,一声都不敢吭。
连刚才一直在放声痛哭的那个小孩,此刻也都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连下唇被咬出了血都不吭声,只是两行的眼泪的不时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那个下令夺去了他父母生命的人。
颈动脉有四根,两根在前,喉节两边,手按压可感觉脉搏,是医生用它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死亡的体征之一,这是黄石之前知道的知识,但是等他来实际操作的时候,却现理论跟不上实践。
小孩子的脖子非常纤细,又没有可以判断的喉结,于是他按了好几次,都没有掐准位置,他的汗一下子都出来了,额头上一片油亮,而背上一阵的刺闹,黄石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再把手指放上去,这次才感觉到小孩子的脉搏好象有在跳动。
“他现在还没有死。”不过却又见他摇了摇头。
……
刚才鸦雀无声的人群都不知道黄长在做什么,只看到他用手又拉又摸又掐的,心想黄长也许是在做法事吧。
“他现在还没有死。”虽然只是黄石的自言自语,但是在这个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到声音的地方,却仿佛像是一个惊天巨雷。
顿时前面还寂静无声的现场,一下子象烧开的大锅沸腾起来,各种各样的说法都冒了出来。
“我刚才都摸过他的鼻息,他明明都已经没有气了呀。”
“是啊,最啊,他都流了这么多的血……”
“可是他的两只脚都被压扁了……”
“那就是能活,也是残了……”
“长说有,就是一定有了……”
“可是就有了,那就怎么样,流了这么多的血,再加上脚都断了,还是会死的……”
“我想长一定有办法的,老话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只是要看长他愿不愿意妙手回春了……”
“我看不一定,要是长有办法,他为什么要摇头……”
“哼,要是长每求必应,那他还不要忙死……”
已经都有些恍惚的国经,没有听到这些叽叽喳喳的议论,他在前面也没有听到黄石的自言自语,他只看到黄长在那边的摇头,那一刻他的心如死灰,原先他还有期望的,希望自己的弟弟只是昏了过去,现在的期望一下子落空了,他好象整个人掉到了井里。
“阿经,阿经,长好象说阿纬还没有死!”刚才和他一起玩的小姑娘摇着他的胳膊,她刚才一直在他旁边,衣服上也沾了很多的血污。
“阿纬,阿纬他,他还没有死。”阿经有些涣散的眼神一下子聚拢了。
小姑娘急急的点点头,回道,“是啊,刚才大家都听见了呀。”
“是么,梅子,你是骗我的,对吗?”阿经两只手抓住了梅子的胳膊。
梅子感觉自己的两只胳膊像是被火钳子夹住一样,痛得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不过她还是强忍着,摇摇头,“阿经,我真得没有骗你啊,你听听大家怎么说的,你还可以问扶你的两位大叔啊!”
“大叔,她说的是真的吗?”阿经扭头去问在两边架着他的两个汉子。
“是真的。”左边的那个汉子回答道。
“是真的,我们都听到了,不过长他又在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是真的,是真的……”这三个字就象有魔力一样,让阿经顿时有了力气,他用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冒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就从两个汉子的手里挣脱出来,又飞快的跑到了黄石面前,“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黄长,黄仙师,阿纬他还没有死,对不对?”
……
“长,阿纬他还没有死,对不对?,你告诉我啊!”黄石看到跪在自己跟前的小男孩,他穿着那件新衣服已经折折皱皱的又脏又破,上面都是泥土与污血,连他的脸上都满是血迹,眼睛更是哭得象两只桃子。
“国经,你的弟弟现在是没有死,不过……”黄石觉得有什么东西噎住了自己的嗓子,让他讲不下去,难道他要和这个6、7岁的小孩说,他的弟弟已经没有救了,很快就会因为失血性休克而死去吗。
因为面前的这个小孩,黄石印象很深刻,他是蒋二老爷的的大儿子,当初在攻破蒋家庄后,有好几个人就跟他提出要斩草除根,把蒋家本家的所有妇嬬全部杀掉,这不仅让他吓了一跳,就是连苏民有听了之后,也是持反对意见。
后来在黄石列了黑名单,把那些有劣迹的蒋家成年男性都杀了之后,还剩下了几个未成年的小孩,其中就有他和弟妹五人。在上船前,又有人再次提出要斩草除根,将这两个男孩子都杀了,这次连苏民有都默不作声。
对于他们的担心,黄石自然是能理解的,事实上他也些担心,毕竟自己与他们是结下了深死大仇,古人有血亲复仇的观念,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社会关系是家族血缘关系,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对某一个人的人身伤害,被认为是对一个家族全体成员的侵害;对一个人身伤害行为的报复,针对的是加害人的家族成员。而最典型的表达方式出自儒家的经典《礼记?曲礼》:“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意思是对于杀父仇人,儿子们不能和这仇人生活在同一蓝天下,无论仇人身处何处,儿子们非得找到并亲手杀死仇人;自己兄弟被人杀了,要时刻随身带着兵器,见了仇人就杀;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杀了,不能和仇人生活在一个国家里,要么杀死仇人,要么追杀得仇人逃往国外。
在另一部儒家的经典《春秋公羊传》也说“不复仇,非子也。”还提出了复仇的第四个原则:“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意思是如果父亲是被冤枉处死的,儿子可以向法官甚至君主复仇。
只是因为这些就让他下令杀了这两个年幼的孩子,对于一个从小就在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他来说,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就是后来又有人提出,可以将他们扔在无人的荒岛,给他们一些食物与工具,让他们自生自灭,黄石也是同样没有办法接受啊,这和直接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也许还更加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