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猜到6小雪会不耐而冰冷地敷衍回答一句,就自顾自朝前走,而他只需如以前那般亦步亦趋跟在那人身后,总有一日能等到6雪拥回头看他。
可他却感觉到那双温凉如玉的手缓缓回握住他,在他怔愣的目光下,道:“那就一起走吧。”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好似有冰雪消融,耀眼的阳光自窗棂间隙射入,映照出无数飘浮着的细小而杂乱的尘埃,亦照亮了雪水在那双浅色眼眸中晃荡,不染尘埃,干净彻底。
“6小雪……这句话也是说给应昭听的么?”他哑声道,头一次胆怯到不敢相信。
6雪拥闻言扭过头,逆着阳光抬眼看他,“不是。”
简单的两个字,却足以让应我闻呼吸错乱,眼角微红。
6雪拥瞅着他呆滞傻笑的表情,还未来得及说话,整个人便撞入了硬朗宽广的怀抱里。
“6雪拥,我刚刚已经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你既没有抓住,以后便是哭着让我放过你,也永远不可能了。”
今生今世,哪怕是死了变成鬼,他都会缠着6雪拥一辈子。
6雪拥微微用力挣开他的怀抱,抬手拂去他眼角的湿润。
“嗯。”
他想,不放过便不放过吧。
人生长寂寥,他所求不多,只是觉得养这样一条可爱的狗,也能添几分乐趣。
一双人影映在屏风上,互相依偎,如胶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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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外秋意盎然,诏狱内阴冷如地狱。
应有时在诏狱里枯坐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终于在入秋后的第一场秋雨暂歇之时,等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臣奉陛下旨意,来送殿下上路。”那道白色的身影在这昏暗肮脏的地牢中,宛若天上冷月山尖白雪被凡尘困住却一尘不染,只教人移不开目光。
身后跟随的宫人端着托盘沉默上前。
6雪拥瞥了眼托盘上整齐叠放的白玉锦衣,淡声道:“以往在国子监读书时,你便最在意周身风度,这件你最喜欢的衣服,你还可以再穿它最后一次。”
“……”应有时宁愿他双目含恨反唇相讥,也好过这样温柔,温柔得像只将他当做一个不相干的人。
6雪拥对于不相干的人,总是慈悲而宽容。
“你当真不知我为何会喜欢这件衣服?”应有时的嗓音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6雪拥垂眸看向那件衣服,与自己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是应有时及冠那年他寻来了江南罕见的天蚕丝,亲自设计图案,再由相府绣娘细致小心地绣上了一月方才完工。
是他为了那份伴读情谊,送的及冠礼。
“若早知今日,我绝不会多做这些多余的事。”他淡声道,面上并无半分情绪,就像这是一件寻常事。
应有时知道他说的是前世,心中骤痛,纵使万分悔恨,却已无力挽回。
他抬眼望向牢房里那处狭窄的窗口,丝丝缕缕微凉的雨滴飘落进来,眸光不自觉恍惚。
“当初陛下为皇子挑选伴读时,亦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6雪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后清新的气息刚钻进来,便淹没在诏狱弥漫的阴冷血腥里。
应有时笑了笑,由于他双腿残疾的缘故,狱卒甚至懒得给他戴上脚铐。
他就这样从容不迫坐于轮椅上,分明周遭一切皆是阴暗,却依旧淡然。
“你竟还记得我们€€€€”
6雪拥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那天我始终记得,应我闻在得知我是太子伴读时,一个人偷偷站在角落里,难过了很久。”
应我闻,又是应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