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时瑜就是太能抗事了,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到头来不仅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阮知秋知道他不能逼时瑜,只能悄悄地、不知不觉地把时瑜从死胡同里往外拽。
“好了,没事了。”阮知秋温声道:“阿姨快要做手术了,她现在什么都得靠着你,你可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以后还有很多场‘硬仗’要打。”
时瑜吸了吸鼻子,垂着眼睛点点头。
“我已经派了人手二十四小时在阿姨的病房轮流值守,阿姨的安全问题你就不要操心了。”阮知秋轻抚着时瑜柔软的头发,用下巴摩挲着时瑜的发旋,“等阿姨做完手术,我就给阿姨转院,转到我名下的私人医院去,那里的条件比这儿好上许多。”
“也安全许多。”
他早就猜到时瑜为何丢下工作不做,慌忙火急地跑到医院里来,为何又在没在病房看到方冉时几近发疯。
家人是时瑜的软肋,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时瑜的软肋。
毕竟,时瑜也是他的软肋啊。
若是时瑜正出了什么事,他定是不愿意独活。
时瑜闻声猛地抬头,将落未落的泪水在他抬头的那刻顺势而下,“你你说什么?”
他想拒绝,但是阮知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这件事就听我的,把阿姨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我已经咨询过医生了,阿姨的情况虽然复杂,但是手术完成后积极配合治疗,痊愈的几率也是很大的。”
“你和时瑾不是一直盼望着阿姨好起来吗?”
时瑜的目光躲闪了一瞬,“可是”
“可是什么?”阮知秋试探地问道。
“可是,我不能总是麻烦你啊。”时瑜用额头抵住了阮知秋的胸膛,“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真的偿还不起。”
“偿还?”阮知秋目光微沉,“我需要你偿还什么?”
时瑜在努力搜索着字句,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他想了很久但是都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只得说:“阮知秋,你不明白。”
阮知秋钳住他的手腕,迫使时瑜与自己对视,“把话说明白一点。”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时瑜咽了咽口水,眼睛里氤氲着水汽细碎的哽咽声从他的唇边滑了出来,良久,他才沙哑道:“阮知秋,你别逼我了。”
“离我远一点。”时瑜咬着下唇,过了好几秒才松开,下唇的牙印清晰可见,“你不要卷进来。”
“好好过你的生活。”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空气里的一粒尘埃,浮浮沉沉,没有定数。
阮知秋叹着气再次把时瑜搂进怀里,“真傻。”
“你不希望我卷进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有能力自保,而且能把你,把方阿姨,把时瑾全都从泥潭里拽出来?”
阮知秋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仿佛是突破了层层屏障,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无法堙灭的痕迹。
“我不想拖累你。”时瑜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值得你这样。”
“小鱼!”阮知秋加重了语气,“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阮知秋一直没有告诉时瑜,在他离开的这几年里,他曾无数次向他们共同的朋友打听他的下落,可是时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有时候阮知秋都有些恍惚,他甚至不确定时瑜是否真的在他的生命里存在过。时瑜离开淮临的那一天,阮知秋的心也跟着时瑜一起不知飘向何方。
直到后来,他阴差阳错地加上了时瑾的微信,得知时瑜也在北安时,那种失而复得地狂喜,或许时瑜永远不会明白。
当时瑜站在他眼前时,阮知秋才彻底感觉到自己回魂了。
可是时瑜变了很多,阮知秋几乎要不认识他了。时瑜待他如陌生人般敬而远之,似乎当年的喜欢已是过眼云烟,甚至时瑜在逃避过往,逃避和阮知秋有关的一切。
阮知秋不知道时瑜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时瑜过得很不好。
被自己捧在手心的人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阮知秋一时间连心疼二字都忘了怎么写。
“时瑜,跟我回家好不好?”阮知秋在他的耳边呢喃着,“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解决。”
“你只要好好养病,好好生活,负责快乐就好。”
阮知秋的声音实在太有蛊惑性,时瑜几乎要完全沉溺在美梦里,他对阮知秋的爱意从心底迸发出来,可是手机刺耳的震动声却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中。
时瑜不用猜都知道又是时国川,他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但是阮知秋却拿过时瑜的手机。
他微撇着眉,沉声问时瑜,这人是谁。
时瑜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眼神有些躲闪,但是最终还是告诉了阮知秋:“他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兄弟。”
多的他也不愿意说。
“你不喜欢他?”
“很讨厌。”时瑜深吸了一口气,“他就是那天来我们家挑事的人,后来被我爸保释出来了。”
说到“爸”这个字时,时瑜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他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只得草草做了总结,“他们还是少接触为妙。”
阮知秋没有接话,只是把他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了两下,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时瑜脊背上的骨骼,掌心每滑过一截骨头,他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阮知秋发动了汽车,打着方向盘,正准备驶向时瑜住的小区。
时瑜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道:“我不住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