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遥心底一暖,却缓缓闭上眼,出口的语气却有些冷然:“救了墨墨,是我范某人心甘情愿的事。你……不必自疚,也不必为了报恩,耗费自己近半内力。”
苏黛眯着眼,看了看范遥,忽然笑了出来,只笑道:“你可精通岐黄之术?”
范遥低声应道:“略懂。”
“比之周老如何?”
范遥皱眉:“我不如他。但……”
苏黛摆摆手,又抿唇笑道:“你现在仅剩内力,和我比又如何?”
范遥蓦地睁开眼,眼神似赞赏:“你吐息连绵,内功浑厚,比之七年前,当是天地之差。我生平决计未遇到过你这样的习武奇才。且江湖本多危险,你一个女儿家,能有武艺傍身,也是极好。”话罢,唇边露出一丝真心的浅笑。
范遥本就生得极俊美,此刻语气真诚恳切,眼神专注,这一笑倒迷花了眼。
苏黛脸一红,只轻咳一声,淡淡道:“周老精通歧黄之术,我信他,你的意思……我懂,但是,这是我的决定。再者,我的武功既高于此刻的你,那便不会受制于你。”
话罢,两人竟都觉得有些失笑,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轻笑了出来。
只是,范遥胸肺本就有伤,笑了几下,便大声地咳了起来。苏黛习惯性地像拍拍宝贝儿子的背部一样,拍了上去……赤|裸着背的范遥握着木桶的手指紧抓了一分,复又咳嗽了起来。
恰此时听屋外周老唤苏黛过去。
“多谢。”他说得极轻。
但苏黛却听得真切,脚步一顿,唇角的弧度高了几分:“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待帮周老调配好药,天业已黑。红袖端着饭菜,开在桌上,菜色极为清减,且还盛了碗白粥,显然是考虑到了屋内仍在浸药浴的范遥。又听红袖道“小墨儿少爷已经睡熟了,哎,奴婢见他真是累着泪,也便没有叫醒他。”苏黛点点头,草草用了食后,发现那碗粥还放在桌上,便端了进去,而红袖犹豫了一下,终是叹了口气,收拾着碗筷。
“你现在估计也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虽然清淡了些,但好歹养胃。”未得到回复,苏黛疑惑低唤道:“范遥?”
听到她的声音,范遥抬头,神情专注,眼前女子笑意盈盈端着碗粥,随后缓缓笑了,低唤道:“苏黛。”
苏黛一愣,却又听到他道:“你出去。”
“什么?”
范遥似笑非笑道:“摸了不够,莫非还要看我宽衣不成?”
苏黛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放下粥,只是走时步伐快了些许,待走出里间,三步两步,最后竟用上凌波微步飞向屋外。站在屋外,苏黛捂着脸,心底尖叫,气质这么清雅温润的人怎么也会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自此,白须老者每日会给范遥施针,药浴每日浸泡,推宫过血、喝药,如此反复半月余久,范遥的伤势也有了起色。
每日清晨,范遥便会看见苏黛母子二人在苗圃中练剑,或练轻功。换回女装的苏黛清雅秀丽,携着可爱的小娃娃,且逍遥派的武学本就带着几分轻灵、飘逸,看这二人晨间练武倒真是一件美事。待吃过早饭后,苏黛便让墨墨练字看书,有时,范遥会一针见血地指出苏黛的不当之处,缓缓道来自己的看法。
泡药浴的时候,小苏墨会趁苏黛和红袖煎药之时,跑来听他喜欢的范叔叔说些江湖中的趣事。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是最崇拜英雄的时候,范遥本就知晓墨墨是自己的孩子,讲的时候就挑更加适合他的说。然,范遥毕竟是明教中人,被武林中称之为“魔教”教中高层,其思想本就有几分不羁,也许,范遥自己也未意识到,他说讲得亦正亦邪的英雄豪杰会对小苏墨有多大影响。
这对父子便在苏黛还不知情的情况下,越来愈好。
“哎呦我的小少爷,小姐正找你来着,你怎么又溜进来了?恩?”红袖叉着腰中气十足地说道。
小苏墨竖着手指“嘘”着,又颇老子神在地摆摆手道:“红袖姑姑,你就别唬我了。娘这会儿不是煎药,就是和瑶琴姐姐切磋武艺,我知道的。”却未见红袖在那偷偷摆手。
苏黛递过药笑容越发灿烂了,范遥苦笑着喝下苏黛递过的药,又伸手接过锦帕。一递一接,两人间默契十足,看得侍立在一旁的红袖,也闪了神。
苏黛弯腰抱起小苏墨,笑道:“乖儿子,昨天不是说要学天山折梅手吗?娘突然觉得你范叔叔的话没错,下盘稳不稳的确很重要。不过马步就不用了,娘觉得梅花桩就不错。”
小苏墨早就乖乖搂着苏黛,低着头,眼珠子却仍是咕噜噜地转。
母子两边走边说。
“娘,练天山折梅手是不是一定要站梅花桩呢?”
“对啊。”苏黛笑眯眯道。
“那要站多久呢?”
“不多,每天一个时辰就好。”
……
身后,范遥轻叩着额心失笑,而红袖早已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收拾东西,心底为下少爷哀叹。
烈日当头,小苏墨认真地站在梅花桩上,美其名曰蹲马步。
不远处,屋檐下,一壶两杯,茶香恬淡,范遥与苏黛边品茗,边闲聊着,倒也相谈颇欢。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这谷中的机关大阵。
苏黛虽知入口处有精妙机关和阵法,但并不精通擅长,毕竟,五行八卦、奇门九宫之玄妙没有十几年的钻研,是不大可能破解那些机关阵法的。范遥却不同,他自幼聪慧,熟读易经道藏,且他一身武功本就习自玄门,心得自是比苏黛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