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皇后见状,也是附和着说了几句。
薄姬虽然余怒未消,可脑子还是冷静的,更没有被怒火裹挟到分不清轻重缓急。
只是刘启这事做的太过分了。
过分到几乎是把薄姬乃至汉家的名声都踩在脚下。
“孤又不是三岁小儿,用不着你们指导孤的行事。”有史以来第一次,薄姬训斥了最疼爱的刘瑞,然后摆出送客的架势:“皇后先回去吧!昌平和瑞儿去尚书署仔仔细细地查查,好好问问皇帝是否有下这等子诏书。然后去内史问问,问问他晁错,这天下,到底是姓刘还是姓晁。”
“大母!!”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的昌平长公主吓得失声道。
好在长信詹事早就把宫女黄门给撤了下去,又亲自守着正殿大门,才没让这诛心之言扩散开来。
刘瑞见状,悄悄拉了下昌平长公主的衣角,恭顺道:“曾孙儿领命,先和昌平姑母告退!”
“孙媳也先告退,还请太皇太后保重身体,不要为这等逆臣伤了自己,以免让先帝九泉之下深感不孝。”掌管后宫一年之久的薄皇后也褪去了软弱的外衣,行事变得稳妥起来。
薄姬见了,这才缓和了脸色,但也没多留他们,而是与窦太后等着管理太庙之事的奉常,管理刑辟的廷尉过来见她。
因为宗正掌管各国庶次,宗庙传承,而且时任宗正的是楚元王之子休侯刘富,按辈分勉强算是薄姬的外侄,所以在怒火稍退后,薄姬还是听了昌平长公主的建议,不能让这事闹得宗室里议论纷纷,所以就撤回了召唤宗正的命令,捏着鼻子替皇帝遮掩一二。
与此同时,奉太皇太后之令与昌平长公主一起去查尚书署记录的刘瑞侧头瞥了眼惊惧未褪的姑母,瞧瞧道:“感谢姑母的鼎力配合,之后的一切就交给侄儿,定不会让姑母左右为难。”
明眼人都知道晁错凿高庙的背后肯定是有皇帝的允许,否则就是借晁错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拼着自己的脑袋和法家众人的前程不要,去砸高庙的外墙。而且刘瑞敢打赌,他的好阿父肯定只是嘴巴上同意让晁错借高庙一事气死丞相,根本没在尚书署里留下能给晁错脱罪的诏书副本。
因为别说是修补高庙,就是修补先帝的文庙,没有两宫太后点头,宗正休侯带着奉常,少府,大匠讨论个半年是不可能批下的。即便是民间,没有老太太点头,族里的长辈们开祠讨论,谁敢动长辈们的陵墓?
也无怪乎薄姬这么愤怒。因为这事的对错与否都不影响宗室对她的口诛笔伐,批评她对皇帝疏于监督,不配为高祖嫔妃。
“这事多半只是跟廷尉打了声招呼,交代他们封锁消息,然后等老丞相进宫找宣室殿的臭小子告状。”熄了怒火的薄姬在窦太后的服侍下喝了杯蜜水,终于开始推理“真相”。
而薄皇后只是让大长秋和长信詹事约束宫人,警告长信宫的婢女黄门们今天的事要是谁敢说出一个字,就让中郎将郅都好好招待他,
“若非昌平那丫头偶然经过,瞧见丞相在内史府衙前的骚乱,估计在丞相面圣后,这事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独留丞相被宣室殿的那个竖子活活气死。”薄姬说着说着,又是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结果疼得闷哼连连。
“太皇太后息怒,可别为这事坏了自己的身子。”长信詹事见状,赶紧让宫女上前替薄姬顺气,生怕这位汉室里的老祖宗被活活气死。
薄姬挡住窦太后想扶住她的手,继续说道:“丞相是个有大局观的,虽然像老黄牛一样倔强,可也明白为人臣者必须为君主遮丑。”
“尤其是这冒犯祖宗的大丑!!!”
“母后说得对,皇帝这事……确实过了。”窦太后也是没脸为儿子辩解什么,甚至和薄姬一样被这事气了个半死。毕竟薄姬只是皇帝的大母,跟皇帝到底隔了一辈,而她作为皇帝的阿母在这事上的责任肯定比薄姬要重。尤其是跟薄姬相比,窦太后的声望不够,辈分不高,所以宗室的口诛笔伐多半是冲着她来的。
更气的是都到这个份上了,为了关中的稳定,为了自己和皇帝的名声,她们都得捏着鼻子地替皇帝扫尾,避免让宗室大臣们瞧出什么。
只是……
“昌平那丫头早不去晚不去,为何会在那个时候经过内史府衙?”虽然在先帝的妃嫔里,窦太后最恨对她不太恭敬的慎夫人和尹姬,可是就和薄皇后一样,哪个女人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丈夫的小妾庶子?昌平长公主的母亲越姬因为出生卑微,是南越进献的美女而对窦太后还算恭敬。可是在窦太后眼里,越姬和昌平长公主依旧让她看不顺眼,只是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毕竟先帝要是对越姬没有一分真情,也不可能与其生下小女儿昌平。
薄姬知道儿媳妇晚年遭受先帝的冷落嫌弃,为此被先帝的宠妃们蹬鼻子上脸,所以她在先帝冷落窦太后时没少敲打越姬在内的先帝宠妃,再三维护窦太后的地位。可是昌平长公主是先帝的女儿,薄姬的亲孙女,就算窦太后再不喜欢昌平长公主,薄姬也不允许她让自己的孙女背上莫须有的罪名:“那你说说昌平有什么疑点?她一寡居的长公主跟老丞相和内史也就是在宫宴上寒暄几句,平日都没有交际,犯得着涉险吗?至于为老丞相进宫一事……如果一个孙女连大父的庙宇都被凿了也无动于衷,那她也不配为人。”
“……”窦太后闻言也不能反驳。毕竟昌平长公主的社交圈实在是太干净了,除了“意外”,也没法解释她一寡居的长公主为何要冒着得罪晁错的风险掺和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