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相信一个国库充盈,粮仓充盈的国家在大灾大难后居然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吗?
可这就是文景之治的现实。
汉武帝废除民间的铸钱权,改三铢钱为五铢一方面是因为大汉为了开疆拓土,抵抗匈奴,已经把祖宗的棺材本给赔进去了,而另一方便是积攒了四十年的通货膨胀终于到了硬着路的时候。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氏搞三铢钱也是抄了秦始皇的策略,还没抄全。
秦国当时认可了民间的铸钱权,并且为其账面的价值背书,导致当时的货币超发出现了秦半两的价值层次不齐,含铜量低于其余六国的情况。
可明面上,市值12铢但含铜量只有3铢的秦半两就能兑换含铜量12铢的他国货币,这一含铜量之差便是秦国吸收六国财富的隐晦手段。
其实就是低配版的美元吸血。
只是这种吸血模式终究得有充当血库的冤大头。
战国末期还有六国用以吸血。
可到了秦灭六国,一统天下时,老刘家的拿什么吸血?
找匈奴?
你指望匈奴人用金属货币?
别说是西汉,就是到了盛唐明初,为了避免贵金属流出中央地区,同时方便打压地方自治政府,纳税都是采用最原始的以物抵税。货币顶多算个衡量工具,压根不会出现交易过程里。
至于南边的百越,西边的乌孙等国,北边的鲜卑扶余……
拜托,你交流都成问题好吗?
更别提文化差异和血统排斥。
秦国之所以能吸六国的血,是因为汉文化的共通性加上他们祖上都是周天子的封臣,还有雅言作为官话,所以能有经济流通的基础。
别说是西汉,就是轮到后世的美国,搞吸血霸权也得有个政治框架加上一系列的经济框架和海量机构的信用为其背书。
没这前置条件,你搞什么经济吸血啊!而且人家秦国死精死精的,前脚用民间铸钱吸完六国财富,后脚就禁止私钱,上了重刑。
当然,超发货币和民间铸钱还不是最令刘瑞感到窒息,最令刘瑞感到窒息的是他们学习秦国,放开铸钱后,还搞了个纳粟受爵的骚操作。
而这骚操作的执行者叫晁错,是刘瑞的阿父刘启的老师。
众所周知,土地兼并一直都是各朝各代最头疼的问题。哪怕到了几千年后的新中国,也只能捡起老祖宗“抑商”的传统艺能来缓解进化为资本兼并的土地兼并。
你说铸钱是不得有铜矿?人手,以及保护伞?而普通人能铸钱吗?能铸的是谁?是吴王刘濞那样的宗室和邓通那样的宠臣。
而秦汉时的爵位制度限定了每个人所拥有的土地上限,同时借分家和人头税来控住爵位数量,导致土地兼并情况虽有,但还没到不可控的地步。
然而纳粟受爵却撕了个口子,不仅让军功制,分家,以及人头税塑造的土地稳定性分崩离析,更是让富豪贵族的子孙们更容易获得爵位,从而打破了授田制的局限性,合法占有更多的土地。然后用侵占土地所赚来的钱去购买更高的爵位,从而拥有更多的土地,最后滚到破产的自耕农越来越多,流民和奴婢越来越多,中央政府能拿到的税收越来越少,然后就是熟悉的造反剧情。
耳熟不?其实就是低配版本的大企收购。
刘瑞想不通西汉的管理层为何能如此拉跨,尤其是法家,居然在民间铸钱的基础上搞出纳粟受爵的操作,这已不是啤酒配海鲜了,而是啤酒配头孢,一波儿送走啊!
作者有话说:
启子哥对刘瑞的态度是嫉妒+薄氏所出的不喜——这小子随我长得帅的勉强入眼——这小子又帅又聪明,随我的小幅度喜爱——这小子有明君之质,像我的无条件偏爱。
薄姬的评价就很一针见血,刘瑞继承了老刘家的冷酷无情与野心勃勃,但比刘启镇定且沉得住气,性格更像先帝(毕竟都是白莲派)
刘瑞跟窦太后的冲突自然瞒不过宫里的眼线,倒不如说,是二者有意放出这个消息。
窦太后当然知道这事占理的是刘瑞,可是再不讲理的古代,一个皇孙顶撞太后,就是有理也变没理,况且借刘瑞这事,她也想看看朝臣们的底限。
而对刘瑞来说,反抗窦太后是不得不做的事。他只有强硬表态了,才能让保守派和外戚世家感到安心,然后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当然,这份支持也是隐晦的,惹人非议的。
凤凰殿的栗姬听了这事,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还真是没有耐心的小兔崽子,薄细君的儿子果然和他阿母一样见识浅陋,毫无智慧,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对上皇太后。”
虽然已经彻底失去了皇帝的专宠,可是靠着三个儿子和刘启的旧情,栗姬依旧是后宫的首妃,甚至想着要是上天哪日垂怜于她,把刘瑞那个王八羔子带去冥府,那她栗姬就是下任皇后,下任太后。
如果上天不垂怜于她,那就让她亲自把刘瑞那个贱种带走。
陷害,下毒,乃至巫蛊。
只要能解决刘瑞,即便是给刘启送去毒药,栗姬也会考虑一二。
然而比起这个疯狂又愚蠢的母亲,性格里有弱懦一面的刘荣并不觉得同父异母的弟弟顶撞窦太后的行为是错的,甚至他的同胞弟弟刘德刘阏于,也为母亲的短视感到无语,面面相觑后还是由刘德开口道:“十弟是母后的儿子,要是连他在立储之事上都退让了,那太后打压其他公子就更没什么好顾虑的。”
毕竟刘瑞身后有着太皇太后和申屠嘉的庇护,头上还顶着正统和先帝养育的金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