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倒是天道好轮回,谁会放过谁。”
“当年内史大人借儒皮上位,得了阿父的宠信,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把应得的位子还给儒家。”
“什么叫朕那心尖尖上的内史大人,你这小兔崽子在胡诌些什么!”刘启气得起身去打对面的瓜娃子,然而因着桌案低矮,挡了小腿,所以也就扑腾几下:“晁错那厮儿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朕放在心尖上。”
“是不配您得了消息后快马加鞭地回宫,也不配您至今压着内史大人的奏章,不让他像贾谊那样上书削藩。”刘瑞比起闪着老腰的刘启更像是成年的那个:“大父说过,看一个人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既然这里没有外人,刘瑞也没啥顾虑,索性把话说开道:“如果这都叫什么东西,那从丞相到破格封爵的中尉大人,都要哭晕在宣室殿外咯!”
唯一服侍父子二人的宦官令满脸写着“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是刘瑞不信自己的阿父干不出这事,而是他对法家子弟的搞事能力非常信服。
毕竟李斯的战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要不是赵高不按理出牌,然后摊上脑子有坑的胡亥,没准李斯真能改朝换代。
也正因此,刘启虽然重用法家,又是让晁错当内史,又是让郅都当中郎将,可是在朝廷上还是留了申屠嘉,窦婴,袁盎等人制衡晁错,而且还令周亚夫出任中尉,李广出任长信宫卫尉来制衡郅都,避免二人架空皇帝。
不过上头再怎么闹腾,那也是黄老家与法家互相出拳,二者都不允许第三家坐收渔翁之利。
尤其是在没有从龙之功的前提下,谁能占据储君身边的位子,谁就握有二十年后的主动权。
刘瑞不怕自己身边全是儒家,因为只要刘启敢这么做,即便他不做些什么,法家和黄老家也会默契十足地给儒家泼脏水,然后把胡毋生和卫绾拉下太子二傅的宝座。
“说起来,我倒是挺羡慕父皇的。”刘瑞想起大父同他说过的趣事,揶揄道:“苍公给您当少傅时只是约束您的言行举止,并未干涉您对太子宫官员的任命,而东阳侯与石公都是……极为谦虚之人,所以太子二傅虽然管着太子宫里官员的调动,可实际却是没有这个能力。”
“相较之下,汉朝的第一位太子可要凄惨的多。”
西汉的太子宫其实就是个小朝廷,所以太子二傅与詹事都是加强版的三公,在一定程度上给太子的任命权上了锁。不过考虑到太子能直接面圣,并且在登基后有个班底交换的缓和期,所以太子二傅也不好限制太子的任命权,免得在新皇登基后落得个全盘皆输的下场。
刘启当太子时班底大都是他亲自选的,但是在他登基后得到重用的也不多,算是给了后来者敲了警钟。
不过这样的警钟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因为惠帝的缘故,刘启当上太子时有不少属官都幻想自己能像惠帝当太子时的属官那样架空刘启,然而他们忘了坐在皇位上的不是高祖吕后,坐在太子宫里的也不是惠帝,他们更不是萧何张良那样的旷世奇才,所以在“二傅一詹”被敲打后,刘启才逐渐收拢对太子宫的控制权,完成对太子宫的中央集权。
刘瑞有信心在当上太子后把刺头给拔掉,可是他嫌麻烦,想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父皇,您还有政务要忙,总不能与儿子耗到天荒地老吧!”
“你的条件是什么?”
“这得等儿子过了八岁生辰再说。”刘瑞笑眯眯地安抚道:“父皇派去燕国的使者未归,关中也要一段时间来清洗黔首们对于高庙事变的记忆,所以父皇不必着急。”
“拿东西的人只是想与父皇做交易,还不至于让父皇陷入险境。”
刘启磨了下后槽牙,特别讨厌儿子这副总揽全局的模样:“你与昌平长公主搭上的事做得可不干净,就不怕朕向窦婴透露什么?”
“官身不沾泥,您要是那么做了,又将儒家扶上二傅一詹的位子……想必儿臣能有幸见到史上最短的二傅一詹。”刘瑞闻言并不着急,甚至还条理清晰地反驳道:“您到底是借二傅一詹来拉关东儒生呢?还是反手给他们好几巴掌?”
估计那时,不仅是刘瑞蒙了,整个关中关东的权利玩家都会觉得刘启是不是失心疯了,才会做出如此迷幻的操作。
当然,刘启也能按住法家和黄老家不去借题发挥,可是朝中的法家子弟,黄老子弟如此之多,他按得住所有人吗?
明末都快亡国了还在搞党争,刘启这厮儿连自己一手提拔的晁错都防着,不会真以为自己是龙傲天文里的主角,霸体一开便臣民皆服,没有一丁点的私心吧!
“滚出去。”刘启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尝着那并不浓烈的铁锈味,笑道:“在朕平息怒火前,少在朕的眼前晃悠。”
“儿臣遵诏。”刘瑞听了也不生气,麻溜地起身离开,感叹自己跑一趟是来喝西北风的。
不过在他抬腿出殿时,刘启又叫住了他:“你去少府挖墙脚时说的那些话朕也与丞相等人聊过……不过朕想找个时间再听听你的意思。”
刘启瞧着走到门口的矮小身影,心里那叫个五味杂陈:“毕竟是你挑出的错,肯定是由你来解决。”
“父皇这是强词夺理吧!”刘瑞忍不住道:“历来都是谁犯的错,谁来解决,怎么成了纠错者的责任?”就是登月碰瓷也没这么离谱的,皇帝全是不讲理的话。
“让你想法子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地想法子。趁着朕不想看你这张糟心脸,赶紧想想怎么搞定捐粟受爵留下的烂摊子,也省得你在椒房殿里没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