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晓,天色尚且朦胧,秋雨依然未停歇。
刘三吾早早起身。
身为翰林院学士,自从科举考试以来,他便保持着清晨诵读的习惯。
刘三吾在晨读之后,心中已有今日研讨的主题,便径直朝朱怀的府邸走去。
早先,皇上曾命他教导朱怀学问。
但自从上次分别之后,尚未收到明确指示,他也不便擅自前往。
皇上尚未公开朱怀的真实身份,刘三吾便不敢公然表达对朱怀的支持。
连续数日,刘三吾忧心忡忡,特别是得知皇上上次从朱怀处归来后,竟怒气冲天达六七日之久,他知道朱怀触怒了皇上。
在储君之位尘埃落定之前,刘三吾行事不得不万分谨慎。
朱怀也是一大早就起了床,早餐是三个白馒头、一只鸡蛋、一碗稀饭,还有一碟腌制的鱼干。
正当他拿起碗筷准备用餐时,刘三吾恰好来访。
朱怀立即放下手中的餐具,恭敬地向刘三吾行礼:“晚辈朱怀,见过刘学士。”
刘三吾哪敢承受这样的大礼,迅速避让后回应道:“朱公子不必多礼。”
朱怀邀请刘三吾入座,并问道:“刘学士是否用过早膳?不妨一同用些?”
刘三吾坦然应道:“老夫刚好还未用饭,今日倒也凑巧,就在你这里叨扰一顿。”
朱怀开朗一笑:“那真是太好了。”
随即命令马三保再添一副碗筷。
刘三吾感叹道:“朱公子身居高位仍能保持节俭,此种品性,实在令人敬佩。”
朱怀随意说道:“习惯了以往的艰苦日子,即便如今生活富裕,也不能忘记过去的艰辛。”
刘三吾听罢神情肃然:“朱公子此言甚妙。”
他内心深处不禁有些触动,难怪皇上如此器重朱怀,仅凭这份修养和品质,就足以令皇上另眼相看。
皇上登基为帝后,自身仍保持着极度的节俭,同时严格要求他的子女们。
然而,即使如此,皇家之中仍不乏骄奢淫逸之徒,即便是东宫的人,又有谁能保证他们不是在刻意做给皇上看?
而朱怀不同,他并不知晓皇上的真实身份,更无须提及是否会因皇权而在皇上面前作态。
他所展现的一切美德,皆源自其本性修养。
朱怀微笑着劝道:“刘学士尝尝这鱼。”
“古语云,治大国如烹小鲜,这鱼只需置于锅中炖煮,不必频繁搅动,烹鱼过于繁复则易碎,治国过于躁动则易致人心涣散,懂得烹鱼之道,也就领悟了治国之策。”
朱怀边说边咬了一口馒头,又给刘三吾夹了一块腌鱼。
见刘三吾久久没有动筷子,朱怀笑着提醒道:“先生不必客气。”
刘三吾的目光显得有些出神,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思,定定地看着朱怀,沉默良久,甚至闭目沉思起来。
片刻后,刘三吾猛然睁开双眼,连自己原本计划好的讨论主题都暂时抛诸脑后,他低声道:“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这是你自己悟出来的道理吗?”
朱怀淡淡回应:“随口说说罢了。”
刘三吾正色审视朱怀,将手中的食物恭谨地放回盘中,端坐正容,认真发问:“你这种观点确实独特,细想之下也颇具道理,但目前只是你的揣测,尚未得到大众的认可和证实,其中可能存在疏漏,你可有何证据佐证?”
对于《道德经》中的至理名言,刘三吾烂熟于胸,而这句经典诠释,在《道德经》中的释义并非如此!
此刻骤闻朱怀对圣贤之意加以曲解,他怎能不感到极其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