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摇摇头,年糕还是太单纯傻气了些,秋月是皇贵妃娘娘的家生奴才,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皇贵妃的意思,她压根就不可能做出僭越之事。
年若薇来到乾西四所的柴房里,将前些日子秋月送来的红萝炭,统统从镀铜匣子里倒进一旁的箩筐内。
此时空木匣子里沾染着许多碎炭块,年若薇俯身从箩筐里,又捻起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炭丢回匣子。
她拎着匣子来到承乾宫,若她记得没错,今儿轮到秋月歇息,此时承乾宫在掌事的大宫女,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心腹大宫女锦秋。
果不其然,年若薇才靠近主殿,就看见锦秋端着食盒踏出,见锦秋要往小厨房走,年若薇赶忙凑上前去。
“锦秋姑姑,前些日子皇贵妃特意命秋月姐姐送了炭火给四阿哥,这几日炭刚好用尽,奴婢就来归还装炭的匣子。”
年若薇极其谨慎,并未说破秋月送来的是何种炭火,说话间,她故意打开了匣子。
“奴婢把匣子都收拾好了,您让人放回柴房里即可。”
“嗨哟,姑姑莫怪,方才奴婢有些着急,竟没仔细检查,没想到匣子里竟漏下些炭渣。”
年若薇故意捻起那拇指大小的红萝炭,在锦秋面前晃过。
“这炭”锦秋目光随着年若薇手里的炭渣游移,但并没有旁的情绪。
年若薇明知故问,茫然看向锦秋:“姑姑,这炭怎么了?”
“没什么,碎炭留在匣子里无碍的,皇贵妃崇尚节俭最不喜浪费,回头我让人丢火炉里继续用,这炭若不够,回头我禀报娘娘多送些到乾西四所,你把匣子放在墙角那就先回吧。”
“奴婢遵命。”年若薇一颗心揪紧,将手里的炭渣郑重放回木匣子里。
她心底有些拿不准,锦秋素来是个沉稳狠厉的角色,她方才刻意偷眼观察锦秋的神色是否有异常,可压根就瞧不出她的喜怒来。
她开始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红萝炭和银丝碳从外观看极为相似,原主刚入承乾宫时,就是专门负责炭火,有好几回都因认错红萝炭与银丝炭而挨骂受罚。
锦秋越是淡定,年若薇心理就愈发没了底气,她心想说不定是秋月拿错了呢?又说不定皇贵妃本就是佛口蛇心,秋月只是帮凶?
一定是她多心了!年若薇在心底自嘲一番,觉得自己就是疑神疑鬼,于是朝着锦秋福了福身,就心事重重离开了承乾宫。
此时她思虑过重并未回头,倘若她转身,就能发现身后锦秋木然端着手里的铜盆不曾放下过,她一双眼睛愕然盯着墙角边的木匣子。
等到年若薇彻底走远之后,锦秋匆忙放下手中铜盆,三步并两步来到镀铜匣子边,将匣子里的炭渣攥在手心里,径直入了内殿。
时值隆冬,承乾宫主殿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碳,乍暖如春。
“咳咳咳咳”
皇贵妃佟佳氏正斜斜倚在贵妃榻上,边哑着嗓子咳嗽,边心不在焉看书。
锦秋俯身从炭盆边的镀铜匣子里,捻起一块娘娘常用的银丝碳,疾步走到皇贵妃面前。
“娘娘,您快歇歇吧,看书伤身。”
“咳咳本宫这残破之身,岂还有再伤的余地?”佟佳氏用绣帕捂着嘴角痛苦咳嗽起来,扬手将染血的绣帕抛向一旁。
“娘娘,奴婢有要命的事情需禀报。”
“哦?到底什么事儿,能让你这小狐狸如此惊惶!”佟佳氏面色一凝,放下手里的书,在锦秋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娘娘,这是前些日子您让秋月那丫头送到乾西四所的银丝碳。”
“这有何稀奇?”佟佳氏懒懒瞥向锦秋掌中炭渣,有气无力说道。
“娘娘,这并非是银丝碳,而是红萝炭,银丝碳外观与红萝炭极相似,可银丝碳仔细瞧还泛着银丝流光,而这红萝炭取自青信木,细看色涩且光哑。”
“不可能!”佟佳氏难以置信,夺过锦秋手里的炭渣端详许久,顿时哑然。
她苍白的脸颊,在盛怒之下浮出妖冶病态的红,紧接着在急火攻心之下,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锦秋匆忙上前,将身型摇摇欲坠的娘娘搀扶到贵妃榻躺下。
“去查!她是本宫的家生子,敢如此吃里扒外,背后定有人撺掇!咳咳咳查!”
“奴婢遵命!”
临近晚膳之时,秋月抻了抻懒腰,睡眼惺忪来到小厨房里。
小厨房已然准备好四阿哥的晚膳。
秋月掀开食盒,觑了一眼食盒里烹饪精致的三菜一汤。
“小六子,和你说过多少回了,皇贵妃娘娘特意交代过,四阿哥还是个孩子,不能吃过于饱腹和油腻,必须准备好克化的简餐。”
“是是是,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准备,秋月姐姐,那还是老样子吗?”
“嗯,快些准备,别让四阿哥饿着。”
掌管承乾宫小厨房的小六子点头哈腰满脸陪笑,将三个才蒸好的宣软馒头放在食盒内,馒头还散发着腾腾热气,紧接着小六子又端来一盏熬煮多时的血燕,一道放入食盒内。
“姑姑莫气,都是奴才办事不力。”小六子乖巧地朝秋月手里塞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
秋月将银子揣入袖中,又极为熟捻地伸手拿走一块摆好盘的金丝酥雀,这才趾高气昂提着食盒离开。
小六子对于秋月的跋扈,一如既往地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愤恨望着秋月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秋月每次去给四阿哥送膳食之前,都要回自己屋里换衣衫,承乾宫西边的暖阁,是她的并经之路,此时她换好衣衫,如往常那般闪身入了西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