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若薇顿时心惊肉跳,她心虚地环顾四周,确认小厨房里的人都在各司其职,并没有人看她,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她将花盆紧紧搂在怀中,疾步离开。
她来到海棠花树后,又警惕张望四周,这才小心翼翼将花盆底的纸团攥在手中。
那纸团有些发皱,还能嗅到陈文正惯用的苏合香气,且香气似乎已经浸入纸内,想必他定时刻将这纸团随身携带,只待她出现。
年若薇心底漾起丝丝暖意,急忙展开那纸团,但见纸上竟然写着今日酉时,在小花园海棠花树后相见。
她顿时骇然,现在正是酉时一刻,她此刻又恰好在海棠花树后,陈文正定误会她是来赴约的。
年若薇顿时慌了神,这乾西四所就是个巨大的牢笼,所有靠近她的男子,似乎都会变得不幸。
她不想再连累陈文正,于是转身想要逃离。
可她一转身,竟险些与匆匆赶来的陈文正撞个满怀。
“若薇妹妹,听闻你成了四阿哥的试婚宫女?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陈文正的语气极为笃定,眼前的少女是个明媚高洁之人,定不会为攀附权贵,去当无名无份的试婚宫女。
要知道试婚宫女与皇子春风一度之后,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地位甚至不如侍妾格格,以她那傲雪凌霜的脾气,又如何愿受这般折辱。
年若薇眼角泛酸,眸中忍泪,陈文正是唯一关心她是否被人欺负,被人强迫才当试婚宫女,而非觉得她贪慕虚荣。
她忍不住泪目,也只有眼前这温良纯善的少年郎,才将她视作一个有尊严的人,而非奴婢之身。
她目光定定看着陈文正满眼担忧神色,心尖涌动无尽暖意,终是委屈的潸然泪下。
“文正哥,如今这难堪局面,并非我所愿,若能选择,我巴不得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到宫外随便寻个积善庆余之家,即便当个粗布麻衣的寻常小妇人,织布舂米,相夫教子也好。”
“若薇妹妹你别哭了。”陈文正有些手足无措,伸手笨拙地擦拭她眼角若断线珍珠般,簌簌落下的粉泪。
二人都在伤情之际,忽而廊下传来一阵令人胆寒的冷笑:“呵!放肆!紫禁城天家之尊,倒让你觉得不够积善庆余?”
听到这梦魇里时常出现的声音,年若薇顿觉如遭雷击,她浑身颤栗,匆忙止住哭声。
她颤着腿屈膝跪在地上,哽咽道:“四阿哥请恕罪,奴婢甚为感激四阿哥青睐,只是奴婢卑贱之躯,天生福浅命薄,怕是无福消受。”
年若薇前额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不敢抬头,此时四阿哥并未说话,气氛有一瞬间凝滞。
苏培盛见四阿哥面色森寒,一言不发负手站在原地,登时会意。
他皮笑肉不笑走到陈文正面前,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陈公子,四阿哥与后宅女眷在此,请您回避。”
听到后宅女眷,年若薇忍不住无声冷笑,她算哪门子的女眷?
在她眼里,身为四阿哥的性启蒙宫女,只不过是一份沦为她此生最大污点的工作而已。
感觉到陈文正的脚步走到她面前之时有一瞬顿挫,紧接着渐渐远离,年若薇忍不住轻抬眸悄悄目送。
她正看着陈文正的背影出神,眼前赫然被一道鸦黑身影阻拦视线。
她仰头就看见四阿哥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
“那奸夫是他吧!”胤禛冷眼睥问年氏。
“绝不是他,奴婢知道有些话四阿哥定不会相信,但未免牵连无辜,奴婢今日仍是要将话说明白!”
年若薇急的连连摇头否认。
“根本没有什么奸夫,奴婢是被冤枉的,四阿哥您请看,奴婢的守宫砂还在呢。”
年若薇焦急挽起袖子,露出那颗象征纯洁之身的守宫砂。
“爷您若还是不信,可命信任的嬷嬷来查看。”
“呵,你是觉得爷的额娘宫中的奴才无能,还是觉得爷的额娘不会用人?”
年若薇顿时哑口无言,她有些挫败的深吸一口气,早就猜到四阿哥会有此说辞。
凡事一旦涉及到四阿哥最敬重的皇贵妃,四阿哥从来都是偏听偏信,绝不容许任何人置喙皇贵妃一个字。
眼看四阿哥再次沉默看向陈文正,他眸中竟蕴着摄人冷意和无尽杀意注视陈文正远去的身影,年若薇顿时忧心忡忡,她死死咬着唇,强自压下恐惧之色。
四阿哥已然认定陈文正就是她的奸夫,显然对他起了杀心,她必须尽快破局,否则定会连累陈文正丢了性命。
“他就那样好,值得你以命相护!你被杖责之时,他又在何处!”
胤禛想起他在众人面前忍着恶心和屈辱,承认是年氏第一个男人,可她却毫无感激之心,仍是与奸夫藕断丝连,顿时怒不可遏。
他眉峰轻蹙,抬腿将年氏身侧那破烂的花盆踹飞,转身拂袖而去。
年若薇看着四阿哥的身影渐渐走远,她默然俯身,将被踹得愈发残破的花盆捡起。
胤禛行至回廊处,眼角余光竟看见年氏将那残破的花盆紧紧搂在怀中,他想起方才奴才来报,说陈文正那混账,竟然将幽会密信藏在花盆内,与年氏暗通款曲。
他顿时怒火中烧,转身折步,要人赃并获,亲自揭破年氏的虚伪。
此时年若薇正伸手一点点的抠着小桃苗四周松软的春泥,才几日不见,小家伙竟又长出好几缕叶芽。
年若薇顿时一扫阴霾心境,嘴角浮出欢欣笑意,紫禁城里最有生机,且最让人看着心驰神往之物,就是这些花鸟虫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