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知道。”旅者沮丧地点头应道。
说实话,他本来上山的目的其实是想许愿娶到一个新老婆,毕竟他从村口王麻子手里买的老婆前两天死掉了。但他一向是个要面子的人,这种愿望在心里默默许一下也就好了,如果是写到纸上,经由他人的手,再挂到不知何处去,想必会受人嘲笑,尤其是眼前这个高出他一个头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写字的大汉。
他心里一慌,一时间心绪纷乱如麻,人生有那么多种欲望,但他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愿望。于是在大汉的催促下,六神无主又鬼使神差地写下了一个,他此生从来都不会设想的愿望。
他在纸上胡乱划拉了两笔,就算是写好了,然后低着头也不敢看面前的人的过于炯炯有神的目光,飞快地把手中的报纸团作一团塞进那人手里,头也不回地转身跑掉了。
就这,那大汉还嫌他跑得太慢,一直在后面催促。
“我劝你最好跑快点儿,别到时候入了夜还下不了山,那就有意思了。”
旅者磨着牙勾头疾走,心里暗暗发誓,回去一定要让所有人避雷这个虚假宣传的鬼地方,戳破他们虚伪的面具,让这个景区再也赚不到一毛钱。
“也别走的太快了!给我把门带上!”那大汉还在他身后叫喊。
“带带带,烦死了!”旅者咬着牙小声抱怨道,但路过大门时,还是窝囊地把门关上了。
再说那暴躁的大汉,他才不管什么隐私不隐私呢,动了动手指粗鲁地把旅者的愿望拆开来看。
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一家人团聚。
“啧,这个蠢货。”他嘬了一下牙花子,发愁道,“叫他好好想一想,这下好了,都得死。”
“哎呀!工作量激增,谁来救救我啊!”
虽然看着寒掺了点,但他这地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寺庙,而是白无常谢白手下正儿八经的人间办事处。主打的就是一个引渡生魂,但偶尔也会兼职圣诞老人(阴间版)。
这里虽然已经下了禁制禁止生人出入,但几百年间到底还是会有些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的家伙误闯进来。
因为阴差不能随意杀生,还要尽力满足每一个阳间公民的权益,所以为了继续在这世间伪装成一间普通的小庙,朱明明迫不得已,一次又一次地扮演着盗版的圣诞老人,实现那些生人的愿望(他自己以为的),从生疏到熟练。
朱明明的战绩有:
有人许愿要万贯家财,他给人家家里堆满了纸钱,那人大半夜的出差回家,看见此情此景差点吓疯;有人许愿要益寿延年,他给人家命运书上标了一笔——该生意向转世成王八;有人求子嗣,他买了一箩筐纸扎人童男童女,在人家夫妻亲热的时候一股脑地倒在了床上……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这次这个求的是家人团聚,好吧,他打开他的命运书,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人生走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家伙说不上是恶贯满盈,也至少算个人间祸害了。
从小就扰民,深夜在屋子里大叫大跳拍皮球,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级里出口成脏;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学会了故意推到小朋友,再在老师面前拉起来以获得关注;上了小学和一帮小兄弟混在一起偷钱,用石头砸邻居家的窗户;毫无悬念地考到了一个奇差无比的初中,没上两年就因为抢劫勒索被学校开除;于是回到老家务农,又因为嫉妒隔壁老头家的作物比自己家的长势好,深夜开着拖拉机冲进人家地里,压死了一大片秧苗……
奸懒馋滑抽,坑蒙拐骗偷,他是一个也没落下,还沾上了酗酒的毛病。
年岁渐长,这个无恶不作的流氓忽然开始憧憬家的温暖,当然,主要还是想要个免费保姆伺候他生活起居,再要个孩子任劳任怨地照顾他晚年。
但他喝了酒后耍酒疯的样子,让十里八乡有女儿的家庭都避而远之。
他的人品千疮百孔,他家房子也是四面漏风,手里但凡有了点钱,全都顺着劣质酒精咽到肚子里去了,没办法,他只能东拼西凑借来抢来要来了一些钱,又和村口搞人口贸易的王麻子换了个精神不正常的次品。
行吧,是个女人,能做家务,还能生娃。
主要是王麻子跟他拍着胸脯保证了,一定能生出个儿子来。
这么一看,两千块钱也不是很亏,况且到时候要是缺钱了,大不了半夜溜进王麻子家,再把这钱偷回来。
他拽着疯女人颈上的链子,拖狗一样带回了家。
好景不长,这女人根本不抗造,一年后就因为大出血在生孩子的时候死掉了,连带着那个成了型的小女孩。
其实也还好,男人鼓着腮帮子吸了一口旱烟,反正是个女娃,生下来也是溺死的命,就是这女人没耕两亩地却吃了他家一堆饭,让人很恼火。
他抖了抖烟灰,把从王麻子家里偷出来的两千块钱藏好,去找他算账。
当然,王麻子也不是傻子,他一听旅者的来意,立即暴怒。
“你个老东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到是先自己送上门来了!把你偷的钱还我,不然这事没完!”
他嬉笑一声,鼻子皱起三道皱纹,一副无赖样:“你有什么证据,可别诬赖我啊!”
“老子当然有!”王麻子仰起头,吼得脸红脖子粗,“老子家里的监控都拍到你偷的全过程了!”
“哦,那你去报警啊!”他指着村口的方向,唾沫星横飞,“报警抓我去,你敢吗!”
“你他妈的……”王麻子哑了火,他能不知道报警吗,他当然知道,报了警这个**还没进去,他他现因为贩卖人口进去了。
王麻子狠毒地剜了他一眼,抄起手边的棍子就抡过去:“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他妈的下次再见到你腿都给你打折,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