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应该是给了明确的回应，何参将却没办法理解他，脱下斗篷搭在他身上，重新站起来，走去帐子外。
大量的牛羊漫无目的的在草场上闲逛，引来许多野狼尾随，在林地和草场之间的矮灌木地带又有很多骸骨。秃鹫乌鸦遮天蔽日，疯狂争抢残尸。
看骸骨腐烂的程度，这种情形有一段时间了。
好消息是，先锋并未在散落一地的尸骸中发现人的尸体。糟糕的是，先锋也没有找到村落的所在，更没看见任何一个人，只是带回来一些马匹。
马儿都是本地的矮马，健壮耐劳。此时此刻，草原的深处正是猎食者的狂欢盛宴。马儿感受到同伴逝去，轻声哀鸣，不安地刨蹄。
何参将牵过一匹白马，抚摸着它整齐的鬃毛，一边安抚，一边仔细查看。在马儿后臀上有主人家烙下的标记，可是主人去了哪里呢？
“牛羊马匹是牧民家最珍贵的财产，绝对不可能轻易舍弃。”
何参将目光放远。
“这里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此时此刻，成都的庄老爷子刚刚吃过晚饭，抱抱重孙，似乎又重了些，很是开心。
小厮笑盈盈跑来通报：“豹老爷来了呢。”
“好啊，我正想找人喝茶呢，他不请自来，今晚少不了他一顿茶钱。”
老爷子一阵好笑，待看见庄豹，又看见她身后跟着的鹿浅香，心里打了个突。
吃茶倒还简单了，就怕是有事。
鹿浅香神色黯然，接了重孙少爷，自去找闺蜜。
而庄豹自去上首坐下，两人毫无交流。
庄老爷子心里便有了猜想。
“闹别扭了？”
见庄豹不搭腔，他只当年轻人面嫩，顾自捋捋胡须，随手把一干侍从都赶出去。
“浅香这女子呢，有些娇憨，人也赤诚，又等了你那么多年，虽然出身大理小国，到底是世家女子，如此迁就，也算难得了。”
庄豹瞟他一眼，顾自喝茶。
“行啊，我便娶了她。”
“哎哎哎，使不得！婚姻缘分，要考虑的不仅是男女私情啊。”庄老爷子急了：“我是你堂兄，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她与你，实非良配。”
老爷子看看庄豹，看着他和自己孙儿一样稚嫩的脸庞，忍不住叮嘱，希望他能听进去。但是考虑到他的身份，却也希望他能够拿得出更好的主意。
“忠言逆耳，我省得。”
庄豹顾自理衣摆，手抚着织金的云纹，眉宇压着深重的一片。
“感情之事，总让人难以权衡。”他看向自家这位堂兄：“你已修行了一世，有什么心得传授给小弟我吗？”
“没有。”庄老爷子遗憾地摊手：“我与发妻闹到生死两隔，一双儿女恨透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说离家出走就再也不回头，这些你都知道啊。婚姻之事，我可不是好榜样。”
相较于感情的不可捉摸，现实问题却更为清晰。
现实就是，大理国必乱！
这才是庄老爷子反对庄豹与鹿浅香更进一步的真实原因。
“大理国主本已与佛宗勾兑好了，只待使者前来传法，便禅位皈依去。却没想到，使者横死江上，朝臣得到机会群起反对，他一时也不好硬来。不过，老天帮他，国境内闹起了活尸之乱，这下子，他有借口了。”
庄豹这边也得到了可靠消息，大理国主以“天降灾祸，祈福安康”为由，于朝堂上重提禅位之事。作为群臣之首，高丞相此前一向是苦劝君王以国事为重的，这次倒也没有十分坚持。
“段氏君王笃信佛法，有禅位为僧的先例，轮到这一代，建树平平，又有魔教这样的强敌虎视眈眈。”老爷子手指搓搓：“盘盘大理国的家底，恐怕也没几个钱。与其苦守王座，不如躲个清静。若我是高丞相，索性在宗室中选一位幼主，国家大权尽入我手。”
庄老爷子看看庄豹：“若真如此，恐怕倒是不好对付了。”
魔教再怎样纵横跋扈，终究是江湖门派，难道能与一国开战？
庄豹就笑。
“堂兄想多了。”
最近魔教筹备粮草，庄老爷子也帮了忙的，他以为必要开打，只是不知针对的是哪一方势力，想来想去，最值得挑战的，也就是大理国了。虽然魔教是江湖门派，不能吞下大理疆土，但若能劫掠一番，魔教这天下邪派之首的名头也多点含金量啊。
可若教主的目标不是大理国……
护国将军鹿铎乃是高丞相门生，教主求取将军之女，是把自己姿态放低，难道是结盟之意？
回过头来想想大理活尸之乱，最终得利者是谁，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我把鹿浅香托付于你，还望你照顾她，不可把大理国的近况告知，以免她沉不住气。”
庄老爷子心里忐忑，起身拉住庄豹。
“我劝你还是不要急着回迷踪山，等等你那梁护法，他必定有主意。”
庄豹反手按住了堂兄的手背，两只手相交叠，一个青春，一个枯槁，他们的最终目的却是一样的。
“江湖事，江湖了，也许你想多了。”他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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